日期：2020-04-21 12:16:27

一百、万物安宁

左相向那边去，小兵亦相向来。

—哪个营的，如何乱走？

小兵眨眨眼，打了个躬。

—回平西王，在下是威武营的。

—难道是西凉兵打来了么？

—钺天子京歌《驺虞》，吾主《狸首》相从，小的是斥候。

说话间，两人就近在眼前了，左相指她襟口。

—这是何意？

—这是长安。

左相凑近闭眼闻了。

—斥候大胆，把长安别这里，风吹坏了怎么办？

—左相会比风来的快。

左相扯起她手。

—射观盛德，随观审固，循声破风，已然中矣，左相无如其快。

—左相在泽，左相在宫，长安习射于泽，随射射宫。

如此这般，就又走出些步。

转过一大丛箬竹。

—曲奏《肆夏》，宾升西阶，枢密媵觯而归，何载君花去？

—那左相快去把她取回来啊。

左相初没言声，后就笑了。

—确也是，为师责无旁贷。

长安将花放她手，左相停下：君为人所喜所重，又与人相敬相重，为师心甚自傲。

长安将她揽进怀中，轻揉太阳，问可有头疼，左相微侧抬了抬，说有昏沉。

—长安，是不是不该放过他。

—若想亲手，我们可随时回身。

—最近总想起茯苓，许久不曾了—固非他亲为，毕竟相关。

—若言昨日，其人应无；若为来日，攸关民命。许知君两难者，先使入毒。今这院子，空无别人，亦足见菖蒲待你，你待菖蒲—还有藕节。

—甚多事，你全无经历，却都可懂，师甚感于心。

—师尊心传，长安得一点是一点。

—以我为师，学存续权衡，此可传之传；以你为师，学轩然爱重，此心照之传。

—左相，长安要去蹦跳下，将开心传一传。

—传吧，衣服哪来的，这般味道。

—豹猫淘换的。

—不穿便装穿这个，是为抓坏人么？

—嗯，要是欺负好人，就拿花砸他。

长安边说边解扣子，左相阻她。

—里面仍是外衣。

—外衣里面呢？

长安翻开领口，左相笑探了一眼，伸手帮她。

—长安可还记得与西海会晤后。

—甚是劳乏，甚想回家。

—我此际亦然。

—左相，我要不要置个房置个地。

—国主不能有私产，你如何置来？

—如今位满三年，圣童待教，可缓虑禅位。老祖给的不用，以后可让无贾帮赚金子赚银子。

—无贾赚金赚银是用来经营西凉的—长安，莫念禅位了，国得君一代，蕃民几代。回去后，我意去尚明先生那谋职。

—哼，便就是教我教够了！

—嗯，西凉西海中原西域此后万千学子我要周览遍选。

—聪明的，好看的，勤奋的，天材的，会多的是，遍列门内堂中阶下院外，师尊从此还能看见我么？

—白天若有看不到，夜里总能看到摸到的。

长安就高兴起来。

—我们不同在朝堂，在一起便更容易。且这学教事，不才是臻景国主今后运筹之重么。

长安则又出羞色。

—我在外教书，在家相长安，也好生照顾娘亲，好不好？

—好，相国，相君，相长安—心不决之事，也要容我问学问政。

—要少存此念，我如今待你只想宠爱长伴，此非师诫相佐之心，然已不想改。

长安泪盈了眼：好。

左相去擦：刚话还没完呢。

长安想起是置房置地事，又笑：我朝俸禄甚厚，采薇都有攒钱。父亲留的不动，想也够花。若作教职，薪资益丰。

—嗯，我自比你富，故以后吃馒头咸菜莫要叫苦。

—那左相吃肉时我要看着么？

—不去人家心头乱开，自也是有肉吃的。

长安更笑出了嘻嘻声。

—长安以后想住哪里？

—跟你住。

—且随我去个地方。

左相边说边向前面清明几人点头，长安说好，向自己那骑，左相看她坐稳，帮她扯平前襟，靴外裤边又往筒里掩了掩，笑：长安少年春衫薄。少年笑生两颊，粲然向她。左相回上自己那匹，几人遂离开。

经一所在，左相抬头看牌匾。

长安见是前番来过的伎馆，笑：领我认糖人、苹果府库么，长安来过的。

左相笑：倒提醒我有旧账可算。

说罢，又提提缰绳，前走拐了几拐，进一巷中，先下马，长安也跟着，心有所预，然见她有紧张，亦警觉起。

站到一户阶上，左相扣了扣门环，一会儿，有人来开—竟是采薇与狞猫！

—长安，来看看，这是我小时生活的地方。

长安心砰跳，试探着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碾盘、鸡塒、水井、门海、织机、锅灶、水缸、柴、米、面、蛋、芹菜、白菜、大肉、油壶、盐罐、吊篮—掀开盖子，里竟还有她在并王府常吃的糕饼—榻柜洁净、窗纸新糊、铜盆水满、水罐锃亮，巾子、围裙、袖套、帽子一溜齐整叠放…

—左相，这里真好。

—想住么？

—竟可以？

—回西凉前，应都可以。

长安就这里那里腿脚更见奔忙。

左相原还一旁看她，后觉不像有休歇样子，就好自观望起檐下燕窝、院中果树，举着头时，长安也凑过来。

—左相小时，举头甚累吧？

—那时，它也不很高，看，那个烧锅小凳，我常踩着。

—结大红苹果么？

—不甚大，不甚红，现不知如何，二猫心多细，竟连枝子都剪了。

—左相，你说我们能不能在居繇大漠种树。

—按理，是能的。

—左相，他们都走了？

—嗯。

—就我俩住这么？

—觉人少？

—不是，左相，你会做饭么？

—会的，长安呢？

—我刚发现居家事多都不会。

—惊讶么？

—嗯，就很认命，若只有馒头咸菜也不吵不闹—若盘中有肉，亦可举案齐眉奉与师尊。

左相哈哈笑起，拿过她手，咬了咬。

—我们做饭去吧—这个，为师也可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