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对古琴的亵渎!
君子之道就是这样,从一些小细节,就能判断出这人到底是胸中有沟壑,还是装模作样。
旁观者能从琴师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高雅圣洁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至少姜一飞在窦巍的身上并没有看到,只觉得他像一个跳大神的麻婆,俗不可耐,丑陋至极,离君子实在差得太远。
“噔噔噔……”
姜一飞瞪大了眼睛。
仅仅是一个开指,就让姜一飞觉得,事情似乎开始有了转变。
原本他以为,眼前之人就是一个骗子,哪怕周身气质的转变,也不过觉得这是一个高级的骗子。
可当开指一出来,姜一飞愣在了原地,广陵散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度,哪怕仅仅只是开指几个音,想要练出来,也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窦巍开始弹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古琴这东西,他甚至是第一次见到,更别说弹了,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技能书,才敢在这浪。
前面的胡乱拨弄,只不过是让他自己的心沉淀下来,窦巍自己也很清楚,没有一个良好的心境,弹不出一首好的曲子。
开指,小序,大序,姜一飞似乎真的听出了曲中怜悯,对聂政命运的同情。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四分五裂的国土,不同信仰不同追求下产生的矛盾,又有多少人能逃脱战火下的悲惨命运。
窦巍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此时的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把心中的愤慨赋予曲调之上。
没有紧张,没有自卑,也没有叹息。
什么都不重要,此时他心中只有琴,只有聂政的一生,还有一颗想要蜕变,不屈倔强的心脏。
曲子渐渐进入正声,姜一飞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一腔热血涌上心头,那是不甘,是勇于直面暴政的勇气,不屈的浩然正气。
广陵散姜一飞不知听了多少遍,这还是第一次,他真正的感受到了曲中的杀伐之气,整颗心也随着乐曲揪了起来,似乎他现在就是直面韩王的聂政。
门外不少人听见琴声,纷纷驻足观看,一开始议论纷纷,到最后全部安静下来,细细听着琴音,似乎也被带入到千年前的世界。
少女拿出手机,录制着演奏古琴的窦巍,虽然她也不知道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若有所思的盯着窦巍,原本佝偻的腰板渐渐挺直。
角落里,一名老人时而落泪,时而紧张,时而闭眼……
虽然大家的动作都不一样,但都在静静的听着,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原本的匆忙,只用胸中浩然正气长存。
连一直看不起窦巍的姜一飞也不例外,当乱声起,琴曲接近尾声,他甚至不想这么快结束这场听觉的盛宴。
他还想要听下去!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归是要结束。
当后序的最后一个音落下,这一曲好坏与否,姜一飞心中一清二楚,或许这个人,真的能演奏出爷爷梦中的广陵散,真的能驾驭家里的那一把七弦古琴。
一首曲子,窦巍的实力展现无遗。
每一个音,都在彰显一个事实:窦巍有着不输大师的实力。
刚刚二十出头的人,甚至还能称得上是个小年轻,用一把不熟悉的古琴,居然弹出了远超大师的琴曲。
素手弄弦纤云羡,唯恐世间无佳音。
姜一飞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实在不敢相信所听见的一切,如果不是真切看到窦巍拨弄了琴弦,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录音!
还是那种穿越回古代录下来的录音!
原来窦巍真的懂琴。
原来窦巍真的能够弹奏出如此有灵魂的广陵散。
原来窦巍的一次演奏,真的不止十万!
正当姜一飞还沉浸在优美的乐曲之中,窦巍左手撑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向店门口走去。
没有得意洋洋,也没有怼一开始不信他的姜一飞,就这么走了。
在姜一飞看来,这真的是一个君子,淡薄虚名,或许是生活有难,或许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才会有了一开始的一幕,而现在……
伯牙绝弦的倔强。
姜一飞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巴掌,这是一个大师,一个真正的大师,没供起来就算了,自己居然对他产生了怀疑,甚至想要对他动手,现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大师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他却真的快哭了。
只是姜一飞不知道的是,窦巍之所以走这么快,并不是什么倔强,也不是因为傲气使然,仅仅只是因为……
窦巍从来没有听过古琴曲,也不知道自己弹出来的曲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他只知道姜一飞的脸色很激动,热血正在沸腾。
窦巍突然楞了一下,看着眼前姜一飞突然化身舔狗,一下子有点接受不来,还愣在原地。
见窦巍面无表情,姜一飞还以为大师在气头上,急忙将他请进了店里,亲自沏了一壶热茶,递给窦巍,前后态度完全不一样。
直到这时窦巍才反应过来,貌似……他装逼成功了?
“大师您喝茶。”
姜一飞一脸谄媚,他们这些富家少爷,一个个都不是傻子,教育使然,真傻的没几个,装傻的倒不少。
窦巍现在不仅身怀绝技,还是姜一飞迫切需要的绝技,他不得不放低姿态,甚至态度殷勤。
“大师,您有没有什么品茗的偏好?喜欢祁门红茶还是御乾龙井,对了,大师演奏时有没有焚香的爱好,我家里有低级的沉香,大师要喜欢,我一并送到府上。”
姜一飞知道自己一开始得罪的窦巍,现在想要转变,只有投其所好,以此来消除大师对他的不满。
只是看到窦巍脸上兴趣缺缺的表情,姜一飞有点慌。
窦巍直接摇头否定,如果是在以前,或许他还会品点茶,彰显一下自己的品味,虽然在他心里,茶还没有白开水好喝。
至于后来,公司倒了入赘周家,能喝最劣质的苦丁茶已经不错了,至于焚香……
丈母娘拜菩萨时候点的香算不算焚香?
都穷成啥样了还玩这些东西,怎么可能?
他现在就缺钱,啥都没有钱来得实在!
窦巍尴尬的自嘲起来,不小心自己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可在姜一飞看来,这却是一种拒绝的表现,内心慌得一批,就怕窦巍起身就走。
“大师,大师您喜欢什么,条件随便开,演出费我给加到二十万,您看这样行不?”
虽然窦巍很缺钱,但他也是一个有梗的男人,商场上滚打了这么些年,要看不出姜一飞的急切,那他就是傻子。
姜一飞瞬间噎住了,如果他没记错,这句话刚才好像是从他嘴里面说出来的……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现在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窦巍展示出来的琴技,已经让他彻底的折服,姜一飞很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真.大师,可是大师生气了怎么破?
“窦大师,算我求求您了,你要多少的出场费都行,我爷爷这一把年纪,说时日无多一点都不夸张,毕生就这么一个愿望,您就成全我的这一片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