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餐厅，洒落在邵泽身上。

渡出层温暖的余晖。

他凝着苏乔安的，轻道。

“乔乔，你有权利决定任何事，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你的选择，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尽可能的帮助。”

午后的阳光正好。

且同面前的人一样温暖。

“哥。”苏乔安在邵泽的话后，软软的叫了声。

她的眼睛闪闪亮亮的，仿佛盛满星光。

“有句话你说错了。”眸中光芒渐盛，是邵泽所熟悉的骄傲与张扬，“我不是回来查明真相的。”

“哦？”邵泽微怔。

手边放置的手巾温度正好。

苏乔安慢条斯理的捻起，擦去手指上不小心沾染的酱汁。

“真相于我，不具备任何意义。”她笑着，嘲讽的意味明显，“我不在乎当年是谁犯下的罪恶，我只要……他们全部陪葬！

仅是怔了几秒，邵泽便忍不住笑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反倒容易了。”他看着苏乔安问：“真的只是要让苏家得到应有的代价，那为什么这次还要动手帮他们？”

说着，邵泽的神情露出几分严肃来。

“明明只需要推波助澜，就能达到你的目的。”

眼见着，苏乔安的唇轻轻抿起，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半点没有放松下来。

她稍稍侧着头，没看邵泽。

可是逃避不是问题。

邵泽也没打算帮她逃避现实。

他说：“乔乔，你心软了。不一定是对苏家，但有可能是对你父亲。”

“我没有。”苏乔安的声音意外的显得有些强硬，她嘴硬道：“我只是，要让他们都毁在我手里……”

可是，她都话说完，邵泽就笑了。

那笑容里包含了三分纵容，七分了然。

他笑的苏乔安心神慌乱，一时半刻，竟然连眼睛也不敢朝他那边抬，视线都不禁飘移了。

“乔乔。”邵泽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这种话你骗骗别人还可以。现在真是长大了，还想撒谎骗哥哥？”

声音轻敲的反问着，语气最后的小尾音，翘起。

像把尖锐的小钩子似的，霎时就勾掉了苏乔安伪装已久的平静。

她泄气似的靠着餐椅，消瘦的后背抵在椅子上，长长的睫毛垂下，不安的颤动着。

“哥，你就不能当做没发现，偶尔装装傻吗？”

苏乔安咬着唇问。

只是，邵泽却平静的摇头，“装傻只能帮你粉饰问题，不能帮你解决问题。”

快速的抬头看了邵泽一眼。

最终，苏乔安认命的咬了下唇，考量着开口。

“苏家现在的家底是外公留下的。”苏乔安的眉心叠着，声音有些发沉，“我可以把苏家搞垮，就像哥哥说的，即便是我不动手，这次海外的事件只要发生，苏家会第一个被拉下水。”

“但是你帮了他们。”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邵泽轻轻晃着杯子去嗅冷茶香。

“是。”苏乔安点头，“我给爹地打了电话，爹地说，让我找你。”

然后，邵泽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看她。

“原来是爹地让你找我。可你连电话也没给我打，只发了封邮件过来。”

听着邵泽语气里不满又委屈的语气，苏乔安十分难为情。

“我……还不是怕哥哥不肯接我电话，在生气嘛。”她小声的嘀咕着。

可邵泽却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眉梢微挑。

“都是借口。乔乔，你就是胆小。从小时候就是，是只胆小鬼。”

被揭穿的瞬间，苏乔安有些坐卧不安的心虚。

其实，邵泽说的半点儿也没错。

她并非是顾虑重重。

纯粹就是不敢。

越是亲近的人，她的担忧反而就越多。

或许，在亲近的人面前，相处时她会显得越发的放肆和自在。

甚至有些娇纵的成分混在其中。

可是在做许多事时，反而会更加的畏缩。

因为太过在意，反倒失去勇气。

或许是和童年的经历有关，苏乔安害怕失去。

她知道得到的来之不易，所以比一般人更加的懂得珍惜。

“好吧。”苏乔安见隐瞒不过去，索性破罐子破摔，坦白道：“我就是不敢联系你，怕你骂我。”

邵泽被她气笑了，笑骂：“小没良心的。你说从小到大，我有骂过你吗？哪次不是你惹了祸，我替你挨爸爸的骂。现在长大了，反而倒打一耙。白疼你了！”

这会儿，苏乔安的心早已经放下来，在邵泽面前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几分。

她冲着邵泽弯着眼睛笑：“哥，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小机灵鬼。”邵泽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就你嘴甜。”

不过，对于苏乔安的想法，邵泽还是能摸的清楚的，所以话音落时，他便开口提醒苏乔安。

“乔乔。”

他的表情严肃，目光沉沉的望向她。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想着你父亲。这么多年，即便是爸爸也不能完全取代‘父亲’这个词，在你心里的位置。对苏家的那个人，你始终都心存幻想的，是不是？”

这个问题太过沉重，以至于原本还笑着的苏乔安，嘴角的弧度在瞬间就落下，彻底淡了。

“……我没有。”

沉默了半晌，苏乔安才抠着食指，哑着嗓子回答。

这不是因为撒谎而下意识的反扣辩驳。

而是深思后，带着惶恐不安和绝望的最终结论。

前者是谎言。但后者却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如果说，谎言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不敢，才犯下的错误。

那么，现实就纯粹是因为不能，客观条件的不允许，才造成的遗憾。

显而易见的，这个客观条件，就是苏卓毅。

因为苏乔安的回答，邵泽的眸中露出几分心疼。

他还记得，苏乔安刚到邵家的那一年，偶尔会流露出寄人篱下的不安和恐惧。

她有时会在大门前静静的站着等待。

并且时常会问自己或者父亲。

“我妈妈什么时候才来接我？”抑或是，“妈妈不回来了吗？那……爸爸也不会来吗？”

后来，也许是长大了，慢慢的懂得，妈妈永远不会回来，而爸爸更不可能出现。

渐渐的，她就不再问了。

“没见到他之前，我确实有幻想过。”

半晌，苏乔安突然开口，意外的坦诚。

“只是，在真的见到了之后，有的只剩下了失望。”苏乔安嘲讽的勾起唇角，嗤笑道：“甚至，有时候我在想，妈妈怎么会爱上这个人？这么个无情冷血又自私透顶的男人。”

说着，苏乔安抬起了头，自嘲着。

“哥，可即使如此，我身上流着他的血。就算是还他这条命，这次我也不能看着苏家倒。”

话题太过沉重的时候，心情也会跟着一起沉重。

连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厚重起来。

从手边的果盘里挑了颗草莓，轻轻放在苏乔安的盘中，邵泽轻声哄她。

“乔乔，吃颗草莓再说话。”

他提前尝过，草莓很甜。

至少，可以让她的心情变的好一些。

苏乔安也不拒绝，径自捏起草莓，除去上面的梗叶，小口咬掉草莓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