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说出来这些,已经算是对高力士十分的实在了,到了这一步,高力士自然得把自己心里真正想着的东西说出来了,不然就是不给李隆基面子。
“安禄山作战勇猛,每每能在边境的战斗中立下大功,的确是我大唐的一大幸事,但陛下不知有没有考虑过,凡是过犹不及啊……”
高力士点到即止,他知道,李隆基是肯定能知道自己话里面的意思的,要是不愿意听的话,人家自然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你的意思是……安禄山一旦成了三镇节度使的话,我大唐无人能制住他了?”
“那倒不是,但终归一个胡人在大唐拥有了太大的兵权,还是不妥的,利用他们在边境杀敌固然没有错,但在边境杀敌,就应当时在边境杀敌,河东,可不是边境了。”
说到这高力士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那就是他个人对于这件事绝对是不支持的。
“话虽如此,但安禄山是个实在之人,朕倒是不相信他能做出什么对大唐有图谋之事。”
李隆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慢悠悠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高力士一看就知道,老爷子应该是没在自己这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其实他也知道这么做有点不是那么回事了,但是对于安禄山这个人,李隆基就是信任,这可是谁都没办法的事。
李隆基说到这,扭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杨玉环,却发现杨玉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在之前可是十分少见的。
“贵妃可是身子疲乏了?”
“陛下赎罪,只是之前听闻陛下提到安禄山的名号,心中有些骇然罢了,下次安禄山若是来了,还请陛下不要让他单独来拜见于我。”
“嗯?”
这样的话之前杨玉环可是从来都没说过的,李隆基心里面当时就转了好几个弯,但高力士就站在身后,他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问出来。
杨玉环说出这话之后,冷汗直流,她自从到了李隆基的身边,自问一直还算是坦荡,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就不说。
安禄山之前几次进宫,的确是先来拜见了自己,但那家伙除了目光有点肆无忌惮,专门往不怎么该他看的地方看之外,其他方面还算是守规矩。
而以杨玉环对李隆基的了解,自己这番话说完了之后,李隆基就算是不问,心里面多半怕也是会觉得之前自己在安禄山的面前受到过什么惊吓,这可是李隆基老爷子心里面的逆鳞,但凡有一点想法,有的时候也足够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当李隆基和高力士在谈论着安禄山兼任河东节度使的时候,杨玉环的心里面没想着别的,满脑袋都是李昀说的安禄山会带着兵马直取长安的画面。
杨玉环不是个奸诈的人,她既然当初接了跟李昀的对赌,当然也就做好了输的准备。
虽说当初她还并不在乎这场赌局的输赢,因为人家李昀显然也是为了大唐,为了李隆基,上一个这样的人是张九龄,是王忠嗣,事许多她都叫不上名字的官吏,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了。
杨玉环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跟大唐的兴衰挂上钩了,之前她的心里面一直都是无所谓的心态。
杨国忠专权乱政,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他借着自己这个贵妃的名声,自己也没招啊,世人都说自己红颜祸水,那就让他们说去呗,左右自己只要做好自己一个贵妃应该做的就行了。
这些都是这几年来杨贵妃的想法,但李昀在玉真的道观直接用三言两语就把她心里的壁垒给击碎了。
李昀让杨玉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作为可能最后真的会害了自己,连带着害了大唐这么一个锦绣河山。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尚且能如此为了李唐江山着想,更何况自己这个跟李隆基日夜相伴的人呢?
在李隆基面色复杂的结束了和高力士的这次谈话之后,杨玉环的心里也暗暗的做出了一个决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好像是让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自己可以对整个大唐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这些细小的事儿李昀当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的是李林甫现在一定是在活动着,帮着安禄山获取河东节度使的位置。
李昀的心里面有一万句话,但是他知道,这些话自己说出来的话,他敢肯定是没人信的,现在能指望上的,就是杨玉环了。
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并非是李昀的习惯,在明面上,他利用着神机营,暗地里,利用着自己的几个小伙伴,尽可能的在收集着李林甫和安禄山之间联系的证据。
其实李昀知道,自打几年前这几个人发迹了之后,他们的证据从来都是不难收集的,难就难在怎么把自己的证据原封不动的送到李隆基老爷子的面前,并且让老爷子相信这些证据是真的。
这些年曾经有太多的人前赴后继的想过扳倒李林甫或者是安禄山了,不管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他们最终的结果几乎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是被李林甫识破了之后反杀了。
李昀收集的证据,最终是要转移到一个不能被李林甫反杀的人的手里的,而这个人,从现在的情况看还得是杨玉环。
这种事李昀并不是没考虑过玉真公主,但思来想去的,他还是绝对不把这位自己的长辈拉进大唐的权力漩涡里面来。
于情于理,这都是个自私的想法,人家玉真公主对自己绝对已经是够意思了,自己决不能要求的更多。
这边李昀在长安城里面紧锣密鼓的呢,那边从范阳到长安城的官到上,安禄山一行人已经走了一半了。
这次跟着安禄山一起过来的,有安禄山的两个儿子,还有他的几个亲信,而这个时候跟肥头大耳的安禄山一起坐在马车里面的,正是安禄山麾下的第一人,高尚。
事到如今,安禄山在范阳和平卢已经算是培植起来了一大部分自己的亲信了,高尚正是这里面脑袋最好使的了。
“这一次到长安的主要目的,便是当面向陛下求取那河东节度使之位,你以为,此行结果当会如何啊?”
安禄山一边把一大块肥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满嘴流油的问道。
这家伙问出来的问题倒是有点水平,但是言语间的意思就好像是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的了似的。
安禄山最终的目的,别人不知道,他的儿子安庆绪和高尚还是知道的,高尚自然也知道安禄山为啥会求取这河东节度使的职位。
“恭喜节度使,一旦节度使成为了身兼河东节度使的三镇节度使,咱们的几乎就可以立即开始了,虽然大唐一共有那么多的节度使,但是各自为战不说,长安和洛阳的守备还十分的空虚,正是我们起事的好时机!”
“唉,此事还是等到这次从长安城回去了之后再从长计议,陛下对我不薄,中书令的头脑也是十分灵光,起码在长安城不可表露出一点其他的意思,陛下年岁也已经不小了,要是能在这一两年间故去,那我倒是没了些担忧。”
安禄山有想法归有想法,但他还是有个谨慎的胖子,他知道虽然如今大唐的府兵制已经算得上是彻彻底底的崩坏了,基本上中央除了几万的禁军之外根本就没啥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