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乌雅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屋中的陈设十分的简单，也跟之前巴朗的屋中大相径庭，要是哪一个在大唐长期生活的人过来了一定会发现，她这屋中简直就是大唐人的陈设，而且还不是小门小户能有的陈设。

屋中早就已经有一个同样三十多岁，妙容姣好，身材健美的女子，一看到乌雅进了屋，连忙就迎了上来。

“圣女，首领可曾听了你的劝说？”

“他执意要跟安禄山合作，怕是很难回头了。”

乌雅此时的脸色十分的苍白，显然之前在巴朗那被气的不轻。

“首领怎么能不听从圣女的话，他和我一样，可是打小就跟在你的屁股后面长大的，就算是他刚成为咱们巴尔虎部的首领的时候，不也还是十分听从你的话吗？”

“哼，巴朗已经不是那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了，他如今乃是咱们巴尔虎部的首领，自然是不能再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他的心倒是好的，只不过这么做，不光他会万劫不复，整个巴尔虎部族都会万劫不复！”

乌雅这个时候显然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巴朗自打几岁开始就摇摇晃晃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是当初那一群孩子的孩子王，巴朗不过就是一个小跟班罢了，但也正是因为少年时候跟巴朗之间的关系，让巴朗觉察到了一些本来不应该让任何人知道的事儿，也成了这些年掣肘着乌雅的一件枷锁。

因为自己有把柄在巴朗的手里面，巴朗在部族里面做出一些个不怎么见得了光的事儿来，乌雅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要是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巴尔虎部族很可能会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

“圣女，说到底他才是巴尔虎部族的首领，真的要是较真起来，那些前辈们还是会支持他的，毕竟这些年他看起来还的确像是一个不错的首领，更何况一旦要是得罪了首领的话，圣女之前经历的那些……”

“你以为我当真是害怕他把我之前的过往公之于众吗？要是数年之前，我的确是还有些惧怕，但是现在，我倒是不怕了，除了没见过那孩子之外，活到这个时候，我心中已然无憾！”

乌雅说着这句话，望着窗外南边的繁星点点，脑袋里面满满的都是当年自己怀里面那肉嘟嘟的小脸，但是她知道，自己穷尽这一生，再想要见到他已经是十分的难了。

乌雅当然就是李昀的母亲，她当然不知道当自己满脸愁容的看着窗外的繁星的时候，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已经到了距离自己不过五十里的地方了，而且即将出现在自己的地盘。

这一夜，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在太原府，张玉望着北方的天空，独自坐在床榻边上，她自然是睡不着的，本来这个时候陪在李昀身边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但是纵然她日日都是苦练自己的剑法，但还是惧怕自己跟着去了会让李昀分心，所以，这个想法她几乎就没有当着李昀的面提出来。

张玉终于明白了，有些事儿，最难的并不是你提出来一个要求不能达到，而是连提出这个要求的勇气都没有。

同样，李昀和了然为了在最合适的时机混进城去，这一夜只能找了个破败的房子在外面风餐露宿，了然的精神头全部都放在了观察周边的情况上面了，而李昀，满心都是自己母亲可能的样子，一双眼睛基本上就没合上过。

巴尔虎部的圣女府邸中，乌雅也望着星空，她想到了前段时间只身到了城中的李清风，想到了李清风跟她说出来的话。

几年前自己辗转多地得到的消息是自己的孩子竟然是个痴傻之人，但好歹还活着，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她本来心已经死了一半了。

但是李清风的到来让一切都峰回路转，十七岁的节度使，皇族，战神一般的人物，几乎是乌雅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两三年来的蜕变。

起初乌雅的确是十分的兴奋，而且又燃起了自己跟李昀会面的希望，但是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斟酌，她现在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因为她不想跟自己的孩子相见，而是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出去，对于李昀在大唐前程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当初汝阳王的事儿，她还历历在目，大唐皇族的事儿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要不是汝阳王是李成器的儿子，要不然的李隆基不但亏欠李成器还打小就很喜爱汝阳王，要不是汝阳王当着李隆基的面表示自己只会游山玩水而不会去管任何一点朝政，李隆基是绝对不会饶了乌雅，饶了李昀的。

而且当乌雅离开大唐的时候，她其中的一封书信就是给大唐的皇帝李隆基的，她向李隆基保证，自己不会再踏入大唐一步，不会跟自己的孩儿相认，而现在，一旦她违背了这些，她不敢相信会对李昀造成什么影响，更不敢相信会让李隆基在暴怒之下对巴尔虎部族做出什么事儿来。

巴尔虎部族不过只有五六万的骑兵，跟其他大型的部族是比不了的，李隆基拿吐蕃那么大的势力没办法，但是对于巴尔虎部，只需要大唐吩咐一声，回纥人基本上就可以把这个事儿办了。

乌雅不能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更不能拿自己的族人去冒险，更何况现在安禄山还带着六千多的曳落河在巴尔虎部族边上驻扎着呢，一旦因为自己的事儿再把这件事给牵扯出来，巴尔虎部只能是落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乌雅只能牺牲自己，默默的就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孩子一样。

也是在这一夜，柳城中的节度使府中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只有少数的几个郭子仪的亲信知道，郭子仪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柳城了，同时跟出去的还有三万河北道最精锐的人马。

郭子仪的目的地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面，也想要在自己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冒一个险，他要让李昀知道，对如今的大唐拨乱反正不是只有李昀一个人能完成，他也是可以的。

还有巴朗，他躺在自己的屋中，辗转反侧，他回忆起了自己儿时乌雅带着自己玩耍，给自己出头的画面，他知道，那样的时刻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他现在是巴尔虎部的首领，而从自己十几岁开始，他就已经受够了部族的首领和长老们对回纥人的唯唯诺诺，他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要是人人都向乌雅那么想，巴尔虎部只能继续任由回纥人欺凌数十年，这不是他想要的，长痛不如短痛，巴朗的心里面早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当每个人心中的诉求不同的时候，斗争在所难免，而任谁都不会想到，因为李昀，因为乌雅，也因为安禄山，让回纥治下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族巴尔虎在这一夜之后成为了大唐北边的漩涡中心。

幽州算得上是大唐北边最是繁华的地方了，这里有着不少的汉人，更有比长安城多的多的胡人，商贸，更是幽州的重头戏。

日期：2019-12-17 1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