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米看了看我，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并递到我面前说道：“这张卡，去年就准备好了……里面有十五万，本来是打算交给你，在上海首付一套房子的……现在给也一样……差不多了就在大理那边稳定下来，我和你妈也就只能帮上这点儿了，买房子的事情还得你自己出大力。”

“我哪能要你们的养老钱！”

老米又往我面前递了递，说道：“我还有退休工资拿，不怕。”

“真不能要……爸，你收回去吧……这几年，我够惭愧的了！”

老米将卡强行塞进了我的口袋里，然后又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我莫名难过，因为看见他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一些。

将手上的烟吸完，老米又开口对我说道：“你要走了，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小叶确实是不错，但要说婚姻，还是陆佳这样的姑娘更适合你……”

老米欲言又止，我的心却莫名动了一下。稍稍停了一会儿，我才开口问道：“怎么又提起陆佳了？”

“提她是不合适……那我换个角度问你，你跟小叶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有目标吗？”

我沉默，因为我和叶芷之间的很多事情是不敢去计划的……至少，我们从来没有很交心的去聊过婚姻这个话题，而跟陆佳在一起的时候则很明确，只要物质条件成熟了，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然后过上大部分人正在经历的生活。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老米又对我说道：“其实很多事情，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跟小叶这样的姑娘处对象，你累，她委屈……我们看在眼里，也着实是挺不好受的！”

“我知道，她一来，咱们整个家庭氛围都变了……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也够让她为难的！”

“要不自古以来，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呢。”

“要说门当户对，我和陆佳也对不上吧……人一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要求不会少的。”

“你跟陆佳那点儿差距，你自己上上心，也就补上了。”

我注视着老米，问道：“爸，我怎么觉得你这口风有点不对劲儿……？”

老米转移了看着我的目光，然后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陆佳是不是跟你们联系过？”

老米又点上了一支烟，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是非常的矛盾。

一声重叹之后，他开口对我说道：“她人现在就在成都……”

“在成都？……我是看着她去机场的，她不是已经去国外了吗？”

“她只跟我们说，她人在成都……去没去国外，我们不清楚。”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然后回道：“她什么时候和你们联系的？”

“饭点儿之前。”

我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的自己正从那所希望小学往回开，如果真是这个时间点联系的，那我确实是不在场。

我又问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老米不太愿意开口，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有了震动，拿出来看了看，是一条短信。

“我是陆佳，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因为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来成都……但是这次来成都，并不涉及我们两个人之间……这个月，在成都有一场国际时装节，我们学校有参加的名额，团队里需要有懂中文的，所以我也侥幸拿到了一个名额……听叔叔阿姨说，叶芷和你回老家了……挺为你高兴的，毕竟你们两个人之间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但是也为你们担忧……你信不信，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她是你的女朋友……即便你们是真的情侣关系，我也不看好你们……因为身边类似的例子看的太多了……不管是男强女弱，还是女强男弱，最后真正能走到一起的并不多……想必，你现在也应该感觉到了压力吧……我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作为旁观者，看看你们到底能够走多远……另外，我现在确实是在成都，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者对这个时装节有兴趣，我这边有票，我的作品也有展出……来吗？……来的话我等你。”

在我看陆佳发来的这条信息时，老米离开了房间，看似把空间让给了我，实则是把难题留给了我。我当然不会去成都找陆佳，但知道她在成都，心里不自觉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若即若离，就好比你觉得自己丢了一样东西，可这样东西却一直在你身边，你摸不着它，也看不见它，但它就是真实存在的。

我将门又重新关上，然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我把手机举过头顶，将陆佳的信息重复看了一遍，最后选择了不回复……我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再惹出什么感情上的麻烦。

我已经够累了，所以只能将有限的精力花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而不是被这些枝枝叶叶带乱了生活的节奏。

次日，天亮了没一会儿，我便起了床，我将昨天晚上老米给的那张银行卡，放进了他挂在客厅的那件外套口袋里，之后就悄悄关上门离开了。

我之所以没等他们起床，是因为不想承受那种面对面的离别……我是挺不忍心的，可又有太多琐碎的麻烦等着自己去解决，我只能安慰自己，好好去做事业，等真有成功的那一天，再在物质上多弥补他们一点……比如，给他们换一套好一点的房子；比如……

我想不下去了，因为我知道他们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他们只想我好好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但是他们没有在叶芷身上看到这样的希望，所以当陆佳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动摇了。

一个半小时后，我路过了成都，然后在服务区停了下来，并要了一碗馄饨当作是早餐，吃的过程中，我不自觉又想到了陆佳，因为此时的我们实在是相隔太近了，也许她就在服务区的几公里之外。

短暂的停留之后，继续上路……

历经12个小时的长途行驶，终于又回到了大理，将行李放好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自己平安到达的消息告诉了家里。

老米对于我将银行卡留下的行为，感到不满……他认为我还没有想安定的心。

他误会我了，我并不是不想安定，只是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也创造不出这个条件，因为我和叶芷之间，绝对不是有了一套房子，就可以谈婚论嫁的。

昏暗的房间里，我没有开灯，只是一个人半躺在床上吸着烟。

吸的只剩下烟蒂的时候，我给叶芷发了一条信息，问道：“你在心里向往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叶芷反问：“普通人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房子，孩子……听上去挺没意思的，但大部分人的生活轨迹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这个世界上也有一部分人，注定不会普通……他们的生活高开高走，房子没什么可说的，孩子也许真的得等到看破了以后，才会去考虑。”

叶芷好像很回避这样的问题，所以在我还没有针对她的话做出反应的时候，她已经主动转移了话题，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说道：“你把你那个妹妹的简历发过来吧……我让人事部的人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对口的职位给她做。”

“算了，这个口子不能越撕越大，今天你能给我这个妹妹安排一份工作，明天就会有人来要更大的人情，你应付不来的……我也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被这些人情关系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