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中的烟头扔掉,然后又看了陆佳一眼,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能说出口……最后,低沉沉地上了车,又低沉沉地开着车离开了……而那些灯火就倒映在车窗上,它们随着车轮的转动,不停地变幻着,我冷漠的面孔渐渐与它们融合……最后在我心里形成了一个不安和纷乱的世界……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回到自己住的山水间,我不想面对那冷冰冰的墙壁,便独自一个人在篮球场坐着……我点上了一支烟,用心去看这个世界,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再见二十世纪》这首歌……
“上帝说生活是救赎和忏悔”。
我反复念及,可到底谁需要救赎,谁又需要忏悔?
是老米这样的人吗,还是叶芷,或者是汪蕾?……他们都不是坏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让他们完成救赎?
一阵冷风吹来,我将衣服掖紧,然后有点绝望的仰望着远处的苍山,为什么有血有肉的我们,就不能像它一样永垂不朽?而生命的意义又到底是什么?仅仅是生和死吗?
我越想越深入,越想越哲学,然后无数个悖论,我在脑子里拧成了死结,并超出了我的认知,我极其痛苦,痛苦是因为看不破。
直到一阵拍打篮球的声音传来,才将我从这个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没一会儿,聂铛铛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抖着一身肥肉,在对着我憨笑:“教练……”
“有事儿吗?”
“我学会你的交叉步过人了……你看这是什么?”
他抬起手腕让我看。
“什么?”
“这是杨如画输给我的jordan系列的护腕……她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嗯。”
聂铛铛保持着得胜之后的兴奋感对我说道:“功劳有你一半儿,要不要分一只给你?”
“你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吗?……你以一个男人的身躯,去挑战了一个女人,这叫胜之不武。”
聂铛铛据理力争:“我是个男人没错,可我也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儿……我和杨如画对上,谁都没有占便宜。”
“我只看性别,不看年纪……”
“教练……你偏心……你肯定喜欢杨如画!”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而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聂铛铛感到无趣,然后便放弃了和我沟通,自己一个人抱着篮球,对着篮筐练习了起来。
看着聂铛铛展现出来的活力和韧劲儿,我不禁又觉得生命是美好的……可正因为美好,才更加舍不得放弃!
这一夜,我的睡眠质量很差。我梦见了自己在冰冷的海水中,风将海水卷成了巨浪,不停地往我身上拍;我无数次被海水淹没,又无数次以极强的求生欲在水面上挣扎着……我畏惧海底的世界,我不想死在里面暗无天日。
我感到越来越冷,嗓子也是一阵阵刺痛……然后就迎来了濒临死亡的可怕感觉。
梦里,又是一阵垂死挣扎;现实中,猛然惊醒了。
我在剧烈喘息的同时,也庆幸自己还活着……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我抬头看去,才发现是窗户忘记关了。原来,我梦里那些冰冷的触感,就是这些风吹出来的。
大理的风真是名不虚传,嘶吼的风,就像是一个发了疯的女人,一边鬼哭狼嚎,一边想把周遭的一切撕碎。
我赶忙将窗户关上,然后又点上了一支烟定神……弥散的烟雾中,我想到了叶芷。
我刚刚的梦境,就是她在现实中遭遇的;可想而知,正在经历的那一刻,她会多么的恐惧,多么的无能为力……而我却不在她的身边。
此时此刻,我同样很需要她在我的身边……因为天亮以后,我的世界同样是狂风巨浪,我需要一双手来给我温暖,我已经开始恐慌。
清晨六点,我便起了床,之所早起,是想去小区外面的粥店买一些粥给老米和我妈送过去,这一夜,我已然这么难熬,也不知道每天和老米这么朝夕相伴的我妈,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急着想去看看她。
出了门,小区的路上掉了很多树叶,想必是昨天夜里那场大风吹下来的,大风过后,往往会是晴天。此刻,朝阳正在从洱海边缓慢地升起,云和海面都是鲜红色的,小区出奇的宁静,但鸟儿会时不时发出叫声,为这个早晨带来了蓬勃的生机。
惊慌的我,赶忙把这样的景象,想成了是好兆头。
粥店是个老字号,小区里早起上班的人,一般都会来这里买早餐,所以在我到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队伍,我就跟在这些人后面等着……
快要轮到我的时候,陆佳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是她妈又给老米煮了补气血的粥,她让我去接她,然后我们一起去医院。
感情上,我是不愿意这么麻烦她的,但她总是会把东西弄好之后才给我打电话,所以也就没有了拒绝了余地。
我把位置让了出来,后面的人都挺意外的,毕竟已经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
回去拿车钥匙的路上,杨思思找了过来,我和她在楼道里见了面,她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往常都喜欢穿一件吊带衫,外面套一件夹克,或者运动服,看上去青春活泼,但却缺了一点稳重,而今天就正儿八经地穿了一套偏职场风格的衣服,她的衬衣上甚至还有一个领结。
她挡住了我的去路,然后对我说道:“陆佳昨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杨思思一阵沉默之后,才低沉着声音对我说道:“她说,你爸可能得了不好的病……你正在等检查结果,所以昨天心情才那么坏。”
我点了点头,然后回道:“是!昨天,我整个人的状态不对……和你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杨思思带着些失落,对我说道:“我往心里去的,不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你总是对我有保留……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你就不能亲口告诉我呢?非要通过别人的嘴才知道……我连想为你做点什么的底气都没有。”
“你还是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你自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不想你为了我的事情再承受太多。”
“就算你有这么多顾及,我不还是陪你去泰国了吗?……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你有把我当小孩子吗?”
我不言语。
红着眼眶的杨思思,又对我说道:“大理对于你,对于我,都是生命中的另外一个起点……我们就是在这个起点上认识的,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缘分使然,在我眼里,我们就是两个想改头换面的人,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就像,每天一定会有很多新生儿在医院相遇一样……大理是我们的医院,我们在大理重生了!”
杨思思的语言天赋让人佩服,我在一阵沉吟之后,回道:“是,这个解释,比用缘分解释,要更形象,更有说服力。”
杨思思注视着我,她的嘴角轻颤着:“所以……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一定要把我当成亲人,好不好?”
我的心灵在猛烈地震动……我以为这是她语言天赋的体现;可事实,却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求的东西……她不愿意在我的世界里被边缘化,所以才会说出一句这么冲击灵魂的话来。
杨思思抿着嘴哭,但是又不愿意把眼泪掉下来,所以一有眼泪,就被她给倔强的擦掉了。
我无法用语言来回答,就这么注视着她,心里也有想哭的冲动……但身为男人,我肯定比杨思思更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