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说的是,说的是。”王勤才轻轻一抹额头冷汗。
“我该回去值班了。”秦玉娘借机起身,都走出了一步,鬼使神差道:“我们的婚事安排,其实受吏部和礼部约束……”
“是,我定想办法的。”王勤才紧张地站了起来,直等秦玉娘出了雅间,方才叫道:“玉娘,我送你!”
“客官,八钱二分银。”小二横亘出来,挡住了王勤才。小二心想,您好歹也是军方的军官,不至于光明正大的逃单吧。
王勤才差点习惯性地撞上去,硬生生刹住车,见秦玉娘的脚步放慢,方才急急忙忙摸出一张一两的钞票,拍在那小二手里,喝道:“不用找了!”
小二的手都被拍肿了,心里暗骂,你们这些粗鄙的武夫,着实讨人厌。
只是看到自己硬生生落下了一钱八分的打赏,心大喜,也不计较那么许多。而且这可是市面上最受欢迎的钞票,如果自己用银补上,这里还能落下一些差价。
在利益的诱惑面前,小二着实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将这钞票交了上去,没有踏破自己的信义底线。
王勤才已经追到了秦玉娘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差了一步,也没甚话说,却都觉得有些喜滋滋的味道。
王勤才甚至开始盘算等会就去大都督府借马,先回山东探望父亲,然后回京师想办法迎娶玉娘。
只希望这一个月的假期能够来得及。
——如果陛下下说的那个日夜奔驰的蒸汽机车能够早日成功,那该多好!
一念及此,王勤才更恨不得生出翅膀来,直接飞回去家去。
徐梁治国,在用人上非常讲究一视同仁。
这种习惯是徐梁自己在治国改革中养成的习惯,因为他发现,很多时候这个人不论是熟读四书五经,还是目不识丁,其实差距仅在是否识字上。
所以徐梁从工作方法到工作态度,从工作内容到工作成果,每一条每一项都制定得近乎严苛。
实际上在徐梁所知晓的古代史中,没有一个王者是根据某个超越时代的发明创造取得天下的,人的因素才是至关重要。
所以为了穿越而去学习玻璃、钢铁制造,纯属缘木求鱼,每次去政府机关办事的时候仔细阅读他们的工作职责和其他悬挂出来的种种制度条例,才是在穿越后取得辉煌的关键。
而且以官僚们的办事效率,会有足够的时间让人阅读这些文字,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李家的青年才俊们,正是拿着这些规划、科目一项项完成,从而取得了极高的考成成绩,为吏部瞩目。
皇帝说帮衬一二,自然不是吹嘘的,当初因为战乱,王家虽然流落到了山东,但是起码王勤才河王重六父子还在一起,秦玉娘的父亲却是因为读书人的身份,被一群乱兵裹挟到了岳阳。
不过老头混的不错,现在也是朝廷的公职人员,拿着国家的福利,也在满世界的找女儿。
结果徐梁这一插手,事情反而变得复杂了。
既然人家老父亲还在人世,自然没有私下成亲的道理,王勤才还得往岳阳跑一趟,找人家老头提亲。
关键是这种老派读书人,还未必能看得上王勤才。
要知道当锦衣卫找到秦文泽的时候,老人家就已经知道了女儿在宫中做女官,且官运亨通的消息。
据说找老头提前的青年才俊,都快要踢破了老人家的门槛了。
不过大都督府,对于青年军官的婚事还是非常上心的,鬼知道大都督府怎么就鬼使神差的需要往山地师送公文,还让一道少将送,一下子私人省亲,硬是变成了公派,连假期都多了些日子。
王勤才从都督府借了马牌,从沿途馆驿中取马。程程赶路。中途在山东打了个弯,与父亲说了自己想迎娶女官的事。
秦玉娘的事情,老头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这些年王勤才也没少往家里写信,连邻居都知道儿子爱慕一个女官。
王重六在这事上倒是开明,见儿子回来已经是欣喜非常,又见儿子有了心仪的女子,更是催他早点成亲。
“莫不然我与你同去?”王重六道:“该提亲就提吧,你都二十了,也老大不小了。那女子年齿几何?”
“比儿子大三岁。”王勤才道。
王重六不住点头:“好,好。”
有钱有闲的人喜欢娶小姑娘。他们经得起时间和物质上的消磨。寻常百姓却是喜欢讨大老婆,首先从生理上说,过门就能生孩子,而且因为年龄大了,身体发育成熟,生产时的风险也就小许多。更主要的是,妇女在许多地方都是重要的劳力。一样要下地干活,显然二十上下是最好的年龄。
“爹,咱们把这里的地换去辽东吧。”王勤才道:“儿子在那边也是领兵的人,好有个照应。”
王重六垂着头,想了想,道:“论说起来。山东也是客地,对咱们来说都一样。不过爹爹年纪实在大了,懒得跑了。如今摆弄一小块地,养些鸡鸭猪兔,也惬意得很。你看到子里那只芦花鸡了?还是当年你用蝗虫换回来的呢。”
王勤才正要再劝。又听父亲问道:“你在辽东驻防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说要在那儿扎根?”
“其实辽东也没啥不好。”王勤才道:“虽然这几年连着大旱。冬天也冷,但地多啊。爹,你不知道,许多地都是平整过的好地,就是种地的人被东虏杀了才抛的荒。”
“人生一辈子,吃多少粮穿多少衣老天爷都有定数,你占的地再多有什么用?”王重六摇头道:“那边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得回关内来。”
王勤才知道父亲是个倔强人。想当初刚刚投降官兵,以父亲的功夫,还读过兵战册,只要肯出头,现在少不得也是个将校一级的人物。可父亲铁了心要当个田舍翁,谁能劝得动他?
“爹,儿子也算出人头地了,就没人上门来提亲么?”王勤才突然问道。
“你出人头地的事也是这次回来人家才知道,要提亲也得过些日子。你不是有心仪之人了?怎还惦记这个?”王重六好奇道。
“没人想做大明将军的后娘么?”王勤才嬉笑道。
王重六随手抄起一把竹筷,手腕一抖,飞掷过去。王勤才抱头鼠窜,又被父亲拿住了后颈,屁股上打着实挨了两下,这才算是饶过。
翌日一早,天尚未亮,王勤才就被父亲喂鸡的声音吵醒了。他起身一看,这比在营中起得还早些。胡乱吃了些炊饼,这位大明最年轻的将军换了粗布衣裳,随父亲去地头干活,只挥了两锄子,就再也不想动了。
——还好当年去从了军。
王勤才心中庆幸。
王家的土地总共不过一亩二分,是当年安置流民的标准,只能说“饿不死”,要想吃饱都不可能。好在王勤才早早就自立了,无论是当教员还是后来从军,没给家里增添负担,反倒常寄回军饷粮票,让父亲得以过上“好”日子。
王重六现在也不指着这土地吃饭,伺候庄稼的心态都跟乡人们不一样。他不知道有士人老爷喜欢弄花弄园林,但他对待这些作物的态度却与那些老爷一样,每一株根茎都要细细照顾过来,将水送到根部。
日期:2020-07-19 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