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指办公桌侧前方的官帽椅：“坐。”他道：“这是总参发来的部队改制文件，你看看。以前可曾听说过么。”

王恬知道这是因为他在陆军参总的工作经历，白蔷薇常让他辨识一下大都督府的真实意图。虽然白蔷薇自从前线脱离之后，本身也在总参任职。

但他自认离开中枢太久，所以不太发表意见。

桌上的文件是小号字体印刷出来的，看着有些僵硬的宋体字很费目力。王恬定睛看了看，道：“这事我离开之前并没有听到传闻。”

白蔷薇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王恬往下看。

王恬飞快地翻动着文件，心中却只有一股幽怨，腹诽道：拿了我的计划竟然只改动了几个名称，还真是懒到家了！

“看完了？”白蔷薇很惊讶王恬的阅读速度。

“是。”王恬没有多说。

“如何？”

“边防军和野战军的分野是势在必行，诚如打造兵器的铁料和打造农具的铁料必然不一样。”王恬道：“因此带来的防区划分，责任分配，也是理所当然的。”

白蔷薇轻轻摸了摸胡髭，道：“边防军。如果降低责任和训练强度，岂非弱兵之道？”

“长官，”王恬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边防军如果专注巡逻预警、城堡守卫，则未必不算是一支强军。实际上我看高丽师的训练，重野战而少守城，许多士兵连基本的守城操典都不熟悉，而士兵素养又不能与国兵相比，固有朽木之憾。若是能让他们专司城守，既照顾了他们体能不足，充分发挥兵力，又不至于野战失利，这正是量才而用的好法子。”

“那高丽方面的战兵从何而来？”白蔷薇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高丽师主力都得靠就地征召，如果招募的尽是边防军，该如何扩大作战规模？

“或许……”王恬想了想：“可以和铁拳师换人。”

“换人？”

“新的防区制度推行之后，我军和铁拳师都有边防任务。铁拳师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大量战兵都是国朝兵，差些的也是蒙古、女真兵。

“这些兵用来守边，非但浪费，估计他们也不放心。如果我们用五个高丽兵换一个国朝兵，既满足了铁拳师对漫长边防的需要，也保证了高丽师的战斗力。”王恬道。

白蔷薇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点了点：参谋总部肯定不会介意，就是不知道王闯这家伙肯不肯。

那家伙可是个可以捅破天的憨子，大家虽然愿意支持他，但是不代表他的人缘好。

他之所以可以迅速组建部队，那是靠得高燕的面子。

要知道，高燕可是跟着皇帝打天下的老人，战功卓著，谁敢不卖她一个面子。

“再者，下官发现东瀛兵其实颇有纪律性，可以招募使用。”王恬又道。

白蔷薇将思路拉了回来，道：“倭兵的确堪用，但我师未来的敌手就是东瀛诸国，用倭兵恐有变故。”

“其国人素不知忠义，而且完全可以换出去。”白蔷薇道：“异地服役，也不用担心逃兵了。”

逃兵的问题从古到今都有，即便明军中训导官盯得那么紧，仍旧有人天真地因为“不想当兵”了就私自开小差，最终结果当然很可怜，年纪轻轻就要去矿场做一辈子的苦工。

运气好点能在三五年后混个小工头，运气不好的没几天就死了。

更悲剧的是逃兵的家属。

如果逃兵的直系血亲中都是平民，没有担当王事，则会一同被流放到逃兵服刑的地区，虽然不一定在矿场，甚至还可能会得到一块土地，不过无辜牵连被流放到辽宁、澳洲、高丽等地，终究不是一桩令人愉快的事。

如果是异地服役，尤其对于东瀛人、高丽人，地理不熟，口音不通，要想当逃兵也没那么容易。

“是个好法子。”白蔷薇道：“这事我会与总参联系。另外还有一桩事，你为何会被派到高丽来？”

“因为下官去不了铁拳师吧。”王恬道。

铁拳师的书吏都有严格的体能要求。王恬原本就生得文弱，自然不可能通过筛选。

白蔷薇看着眼前小家伙沮丧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在参谋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在总参也算是有三分薄面，看看能不能把你忽悠来。”

“什么得罪不得罪的，”王恬干笑着说道：“总参那边儿，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够优秀，就得被淘汰呗。我还好，起码编制还给留着呢。”

白蔷薇点点头，他知道小家伙有点言不由衷了。虽然他被调离了总参，但是却有着一个军人的起码信念，不会因为仇隙而胡言乱语，胡乱攀咬。

刚想着开口劝王恬改换门庭，就听王恬说道：“长官，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够去高丽那边儿的边防部队，出任参谋职务。”

刚才的事情，已经让他心如死灰，不想跟总参有任何瓜葛了。

“这是为什么？”白蔷薇疑惑不解。

无论怎么看，边防军都不会有太大的前途。多半就是军户一般守着军堡干农活的部队，这样的部队去当参谋有什么意思？

给首长出谋划策，如何增加收成吗？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没有战功，如何在军中持续发展？

如今入伍服役有规定的年限，难道跑到数千里之外，种几年地，就回老家继续种地吗？

“下官不想折腾了。”王恬苦笑道：“高丽已经非常远了。”

“我们打下东瀛，就不会继续往前走了。”白蔷薇安慰道：“东瀛也有很多良田沃土，而且此地风景别有趣味，不妨在这里安家，也算是军人将一生都献给国家。”

“大人，您想的太简单了。”王恬摇了摇头，“北海舰队的母港迁往永明城，这并不利于对日作战。大概是陛下继续向东拓展的心愿吧。下官听说朝廷将功臣都封赐在美洲，可见那才是高丽师最终安顿下来的地方。”

白蔷薇本身对于开疆扩土，建立功勋，就充满了偏执。

他一直将为报效皇恩当做自己毕生的信仰，而且他早就从朝廷的风向中嗅到了味道，刚才的话只是安危王恬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家伙的视角如此的宽广，当下便点破了。

更是觉得这小家伙，有头脑，有眼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然不可能轻易放手了。

“得把你的编制调到高丽师，我们才能讨论去哪支部队。”白蔷薇道：“在此之前，你先跟师参谋部的参谋们做一份边防部队编制、训练、装配、后勤等全方位报告。你没意见吧？”

王恬起身应道：“下官领命。”

一付已经调到了高丽师的架势，可见他真心不愿意将编制留在参谋总部了。

日期：2022-04-05 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