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我都在金雀河里寻找父亲。
河底也是一片茫茫世界,乱石在思念河上游遥远的山坡,破碗残瓷在思念旧日主人的厨房,废铜烂铁在思念旧时的农具和机器,断橹和缆绳在思念河面上的船只,一条发呆的鱼在思念另一条游走的鱼,一片发暗的水域在思念另一片阳光灿烂的水面。只有我在河底来来往往,我在思念父亲,我在寻找我的父亲。
世上有几只驮碑远行的乌龟,都被供奉在庙堂里,那是民间的传说。世上也许只有一个驮碑投河的人,那不是传说,是我的父亲库文轩,庙堂不要他,金雀河的河底收留了他。
第三天我找到了那块石碑,依稀看见石碑下有个人影,我憋不了那么长一口气,再潜下去,石碑下的人影子已经不见了,我把手探到碑下,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宽阔的缝隙,里面似有生命,我的手背被轻柔地啄了一下,一条鱼从碑下游出来,我看不清那是一条鲤鱼还是草鱼,它的游姿轻盈而欢快,嗖地一下,就从我眼前游走了。我去追那条鱼,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我不是一条鱼,怎么追得上一条鱼呢?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游走了,我觉得那是我父亲,那一定就是父亲,父亲消失在河水深处了。
父亲下去了,我还在船上。很奇怪,父亲下去之后我再也听不见河水的秘语。父亲下去了,河水缄默不语,既不向我致哀,也没有向我祝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第三天我湿漉漉地坐在船头,看见船头上阳光灿烂,阳光照耀着船头上的水迹,噼啪有声,一会儿大摊的水迹便凝结成几颗水滴了。我对着那几颗水滴说,空屁。那余下的水滴很快也消失了。空屁。我对着船板上的阳光说,空屁,空屁。阳光比水固执,它没有消失,更加热情地照着我的脸和身体,照着我的驳船,我被阳光照得浑身暖洋洋的,眼睛开始朝岸上张望,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悲伤就像那片水迹,已经被阳光晒干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父亲才去世三天,我就又想到岸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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