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吩咐拿长凳的过来,把长凳摆好,然后指挥着五队八仙将棺材同时放下。
可就在棺材的高度降低一些,位置也发生了些许移动的空档,我突然注意到这对八仙身后的土地上有不对的地方。
我连忙跑了过去,走到近前,蹲下来,用手指沾了一点淋漓在地上的液体在眼前一看,鲜红的颜色吓得我差点儿背过气去。我大着胆子,将沾了那液体的手指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大股腥咸甚至散发出骨香的味道,顿时让我阵阵作呕。
“小棺爷,是……是血吧?”刚刚那说话的八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他看了看我手上的液体,又看了看我,大着胆子问我道。
我接触这一行的时间还不足一年,这样的事情,我是头一次遇到。
但毫不夸张的说,我敢保证就算是我爷爷,怕是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棺材里的骨头,是我一块一块捡进去的。
时间很久远了,骨头都已经风化变脆,碎得一节一节的。更别说连接的筋腱膜等等和包裹在外面的皮肉了,那早就腐烂的干干净净,一点儿汤水都没有了。
再说那血,包裹在外层的皮肉都早已烂掉,难道还会有血嘛?这世上又有谁听说过,都已经将碎成这样的骨头,它也会出血的?
也是我不信邪,猫腰就钻到了第一口棺材下面,头一仰。
这下可好,看到的一幕吓得我当即大叫一声,赶忙手脚并用,从棺材底下蹭了出来。
八仙看我出来,正想上前问我,却陡然看到我的样子,几个平素胆子都不小的人也顿时吓得一通乱叫。
虽然看不到我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我却知道,刚刚就在我钻到棺材下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血从棺材底下不停地滴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已经在棺材下洇湿了一片土地。我这么一仰头,血就撒在了我的脸上和衣领、前胸部位。
因此,此时我必定是满脸的血迹,连带着上衣领口和胸前的部位,也不要想能够幸免。
后面的棺材已经不需要一一查看了,因为围拢过来的八仙们脸上浓浓的惊恐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我,后面的情况,十有七八是和我遇到的一模一样的。
“小棺爷,怎么办呐?”最开始说话的八仙问我。
可我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难不成,撬开棺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不说那是对死者莫大的不敬,而且炙热的阳光也很容易将死者的骸骨灼伤,就单说那棺材里谁知道现在装的是个什么东西?
要是棺材一起开,里面蹦出五个僵尸来,那还不要了命了?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别村请来的八仙最先打起了退堂鼓。
“小棺爷,我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这是不是那亡人不愿意搬家啊!要是死者不愿意,咱们还是算了,否则,要损阴德的。”
其实我也有就此撂挑子的心思,但还未等我考虑清楚,听到这话的赵轩海已经冲了过来,大喊道:“不行,不行!今天这五口棺材一定要抬到地方。小棺爷,您本事大,我可是听说过不少会的,要不,您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要撬开看?
我正犹豫着,赵轩海却已经替我做了决定。
“打开看看吧!”他对我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只有打开看看,才知道该怎么处理嘛!再说了,这么大的太阳,就算有尸变,咱们也不怕他啊!”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而且,这是他赵家的列祖列宗,他要是都没有保有起码的尊重的话,那我就更加的不需要替他着想什么了。
这么想着,我便下令八仙一起举着黑布,给棺材挡住阳光,而我自己则带着蒋毅峰,我们两个合力,将棺材盖子掀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由于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的,因此,在去掉了几个钉子之后,我就不要蒋毅峰帮我了。让他拿着桃木剑和黄符站在一旁,那样,一旦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来得及做出正当的防御反应。
就这样,我轻轻地推开了棺材的盖子,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熏得我险些晕过去。而当我定睛看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则差点儿惊得我直接掉在棺材里面。
棺材内,淡淡的血雾随着棺材盖的推开而慢慢朝外面散去。
透过那层薄纱一般的血雾,我看到的是层层叠叠的死蛇的尸体。
那些死蛇明显是刚刚死去不久的,有些神经还没有死透,依旧在轻微的抽搐着,甚至有那么几条,还翻滚扑腾了几下。
说来也奇怪,随着那为数极少的几条蛇翻滚了几下之后,由我亲自一块一块摆好的尸骨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不……不是本来面目。
直到我真的看清楚了,才意识到,我当初往棺材里摆放那些骸骨的时候,绝不是这么摆放的。
中国古代讲究事死如事生,殡葬文化传承几千年至今,一切都有一定的规矩。
作为抬棺匠,我不仅仅知道怎样可以让死者早登极乐,怎样可以让死者安心投胎、早日转世做人。同时,我也知道,怎样才能够让死者永世不得超生!
比如面前的这一种,将尸体摆放成这种类似于背着捆缚双手又呈现下跪姿态的样子,就可以很好地达到这一点。
我敢确定这绝不是我做的,因为我到底是个抬棺匠,让逝者安息才是我最要紧的事情。我与赵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自损阴德做这样的事情呢?
可当我大着胆子拨开盖住尸体的死蛇的时候,我顿时全都明白了。
死者的骸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藤蔓缠绕住了,正是那些从棺材底部长出来的藤蔓,将尸体生生的缠绕挤压成了这副样子,而仔细看去,那些藤蔓则更像是捆缚人体的绳索。
如果再看得仔细些,就连我这个从未种过花草的人也知道,这些紫藤已经无一例外的干枯死去了。
种种异象,仿佛都在提醒我,我在做一件极损阴德,对赵家祖宗和后人很不好的事情。也正是这样的感觉,让我萌生了退意。
“赵大哥,我看我们还是……”我转过头,对赵轩海这样说。
但还未等我把话说完,赵轩海便抢先说道:“小棺爷,这有什么好怕的?你照常做事就是了,该给的利是我是一定会给你的。”
他这么急着保证,一定要我将棺材送到地方,但看看满地淋漓的蛇血,我不得不犹豫起来。
而正在犹豫之间,我突然想到了我爷爷的笔记里面提到的事情,对于面前的异象也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认识。
“赵大哥,听我说完,你再说其他的。”我阻止了赵轩海的话,对他解释道,“我们抬棺匠虽然比较少做迁坟的事情,但是也是有常例和规矩在的。按理来说,如果当时在老墓址开棺材的时候,我就看到墓穴中蛇,墓棺上缠绕紫藤,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帮你移走这些棺材的。因为在我们这一行看来,坟内有蛇,棺上有紫藤缠绕,那是大吉的穴位。不仅是预示着坟内很有生气,生机勃勃,而且还预示着你们赵家马上又有人要飞黄腾达了。只可惜,当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