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很不错的晴天,但是沈君的心却布满了阴霾。
昨晚那个梦他不是第一次梦到了,那小小的人皮灯笼一直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觉得这个梦应该是个什么启示。
他和温馨结婚七年了,前几年刚刚结婚的时候,沈君的妈妈就特别想让沈君他们早早给自己生个孙子。但是温馨一直不同意要孩子,总说等一等,没想到等了五年,老人突然出车祸去世了。
因为妈妈的死,沈君对于生孩子的事情产生了抵触情绪。前几个月,温馨突然怀孕了。他提出不同意要这个孩子,而偏偏温馨也一反常态,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沈君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以前温馨也怀过,但一直都坚决不要;这一次一定要,难道这个孩子和以前的有什么不同?
沈君烦乱地想着。这时秘书送来一个快递包裹,包裹上只写着“沈君收”三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沈君不悦地问。
“不知道,刚刚有人按响了公司的门铃,打开门一看却没有人,只有这个包裹放在地上。”秘书一脸茫然地说。
怎么越烦越有事呢?沈君挥挥手让秘书退了出去,没好气地撕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一下子愣住了——包裹里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灯笼,暗黄色的灯笼包裹的显然是皮质的。
人皮灯笼!
沈君一下子想到了这个词。
大槐树
沈君的心被那个来路不明的灯笼弄得更加烦乱,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肉隐隐作痛,似乎那个灯笼包裹的就是自己的皮一样。
这时桌上的电话猛然响了,沈君吓了一跳,缓了缓,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你好,沈君?”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的阴沉的声音。
“你是?”
“还记得英华村的那棵老槐树吗?”那个人阴沉地问。
“你是谁?”沈君一下子警觉起来。
“我想见见你。”对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见见你们。”
“我们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沈君尽量在压低的声音里表达出他的愤怒。
“我并不是要打扰你们,只是,我得了绝症,我想在死之前见见她。”
沈君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他才问道:“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我得了喉癌。晚期。”
沈君的脑子一下子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最后他说:“可是,她怀孕了。这个时候我不想你刺激到她。”然后迅速挂掉了电话。
人活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也许只是一擦肩就把他身上浓烈的味道沾染到你的生命里,永远洗不去。
打电话来的人就是沈君生命里的这样一个人。
那时沈君和温馨都还是大学生。一次他们到雪山度假村去玩,那是一个很荒僻的雪山。他们年轻,充满了冒险精神,带了些基本装备就进山了。
结果几乎是必然的,他们出事了。先是迷了路,之后又遭遇了雪崩。
他们在绝望中挣扎了一夜,天亮时救援飞机找到了沈君,温馨却失踪了。
所有人都认为温馨一定是死了,沈君收拾起自己的悲伤,在心里给温馨立了一块墓碑。
但是两个月后温馨打来了电话,她告诉沈君,自己在一个叫英华村的地方,要沈君去接她。
沈君立刻赶去了。当他见到温馨的时候,温馨像个农妇一样,脸上没有一点儿妆痕,眼神黯淡,似乎大病初愈。
她住在一个看山林的男人家里。
男人说,自己在大山脚下捡到温馨时,她已经是半个死人了。男人把她带回自己的家里,伺候了两个月,她才活过来。
男人捡到她,本来是想留给自己当媳妇的,但是他向温馨祈求了好久,温馨也不肯答应他。温馨说:“大哥,你是好人,你就当我的哥哥吧。我一辈子感激你。”
沈君对男人万般感谢,男人显得很伤感,默默不语,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
男人指着大槐树说:“小妹,我就是这棵树。你能把你的名字刻在树上吗?”
温馨看看沈君,沈君点了点头。温馨就在树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终结了他们和男人的故事。
可是现在,男人忽然又出现了。
如果说当时沈君对那个男人还有一点儿感激,那么这个时候,他对那个男人却只有深深的恐惧。男人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凑巧得像是一个险恶的阴谋。
阴谋的肚子
沈君没有和温馨说那个男人出现的事情。他决定不让男人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夜如往常一样沉默,灯光努力试图从黑暗中还原一点儿世界的真相。
沈君毫无心情地拥着温馨看电视。
电视里演的是一个科教节目,一群人不知所谓地想到雪山顶上寻找生命的终极密码。
雪山让沈君很不舒服,他想换台,但是温馨说:“看一会儿吧,雪山勾起了我的回忆呢。”
沈君一凛:“什么回忆?”
“那年我们到雪山上玩,出事了。一个男人救了我,他还要我给他当媳妇呢。”温馨微笑着说。沈君看不穿她微笑后面的真相。
她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个男人?
“你还记得吗?他还要我在槐树上刻下了名字呢。”
沈君感到脊背一阵发紧。
“呵呵,他说那棵大槐树就是他,那你说我把自己的名字刻到了树上,不就等于我和他交合了吗?是不是也会怀上一棵小槐树呢?”温馨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在抚摸粗糙的槐树皮。
“你在胡说些什么?”沈君生气了。
“没什么啊。开玩笑而已。”温馨白了他一眼,“我倒是真想见见他呢,让我们的孩子认他当干爹也好啊。”
“你是不是还想让他当孩子的亲爹啊?”沈君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温馨的脸一下子寒了下来。沈君尴尬地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我……心里有点儿乱。”
温馨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死死地盯着他。沈君感到心里直发毛。“我去洗个澡。”他谎乱地跳下床,钻进了浴室。
哗哗的流水声让沈君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趁虚而入了。它左右了自己的生活,左右了自己的思想。
如果自己生活在一个阴谋里,阴谋的目的是什么?是温馨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就是孩子。
温馨怀过好几次孩子,但她都坚决打掉了,这一次却非得要。沈君一直都在想这个孩子与其他的孩子有什么区别,现在他想到了。温馨说,她的名字刻在槐树上就等于和槐树交合了。这不是一句玩笑话,她怀的确实是槐树的孩子,所以她才说让自己的孩子认那个男人当干爹。
而代表着槐树的那个男人也找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出现了。他想接近他们,以看到自己的孩子。他是个槐树精!
沈君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自己被倒吊在大树上剥皮。他一直没有注意自己梦到的是什么树。他决定再做梦的时候要注意一下这个细节。
沈君在淋浴头下很清醒地胡思乱想着,这时候温馨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