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自然是回不去了，石伟民有些后悔没有带上林依雯回来，让她待在西河市，只会凶多吉少，而林家的人如果询问起来，自己似乎也没办法交代。

下了公车，外套被风吹起，石伟民揉揉冻的通红的鼻子。天气也如同人的脾气，说冷就冷。石伟民想。

迎面赶来挤公车的人都是一幅幅年轻的面孔，曾几何时，自己也如他们这般为了挤一辆公交车玩了命的奔跑。

回忆太重，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路线在梦境中出现了无数次，到达要去的大楼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石伟民站在楼下抬头看着这遥不可及的大楼，思绪却平复不定。

这所最高的学府有着最高的楼层，别人都以为这里是学术的天堂，却不然这里隐藏着众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自己又算不算的上是秘密呢？

石伟民走去门口，输入指纹，玻璃防盗门缓缓的打开，入眼的是又一道新型技术的人形机器防盗门，石伟民伸手在那机器人的小脸上摸了一把。

“kiki，是我！”

“请输入验证密码！”

石伟民听着机器人官方的话，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离开不过半年，连这里的“保安”都不认识自己了。

拿出口袋里的小型对讲机，轻轻的按了一下，不多时就感受到机器人背后沉重的拖鞋及地声，甚至能感觉到那站在机器人身后透过“眼睛”看门外的访客。

锁开了，kiki缓缓的转动身体，打开了一扇门，而站在kiki身后的人，瞪大了眼睛严肃的看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

“您似乎知道我会回来！”石伟民脱下鞋子和衣服，拿起衣架上挂着的消毒服换上，转身站定，看着眼前的人。

“我自然知道。你在西河市混不下去了，除了我这里，哪里还能保你？”

“我……我并不是混不下去，我只是来找你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李战云犀利的眼神瞪着石伟民，“你自己找了一堆烂摊子，让我与你合作什么？”

“这算什么烂摊子？这是我的工作！”

“是！这是你的工作，当初你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就只是破案的刑侦人员，为何如今沦为了杀人凶手？你就没有什么想向我交代的吗？”

石伟民沉默了，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随我来！”李战云转身朝里面走去，石伟民心里一震，看着那行走的背影，眼睛的瞳孔不断地放大。

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仪器背后只有李战云一人。

石伟民清楚，这里不需要太多的工作人员，只需要众多的实验者，许许多多的科研者一辈子的努力只为留在这里，成为这里的科研教授，而李战云就是他们无法越级的梦想。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

石伟民后退两部，他突然后悔来到这里，如果此时他寻找别的解决办法，似乎也比这里好太多。

李战云的三呼唤下石伟民还是没有出现，他按耐住怒气，从实验室走出来，当看到石伟民惊恐的神色时，冷声道：“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没有习惯？”

“有些疼痛，是一辈子也不可能习惯的！”

“那你还是不够疼！”

李战云的手伸过来时，石伟民绝望的闭上眼睛，随着前行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实验室。

年幼时，石伟民的意识里并没有“妈妈”这个概念，他甚至不知道人是有妈妈的，在看着林依雯每天幸福的拿着妈妈给的礼物时，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妈妈只是一个称呼，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中学时代，他第一次得了全国奥林匹克数学大赛奖，颁奖典礼上，爸爸带来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他幼稚的认为这是爸爸决定不要他了，才会又带回来一个女人。于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离家出走。

那一次他跑去了邻市，一呆就是小半个月，也就是那一次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苦痛。

“石伟民，你想象一下这些痛，与你的身体之痛比起来哪一个更痛？”

“你给我的是心灵上的创痛，一辈子的痛！”

“一辈子？”那人轻笑了一声，“我记得我把你从拐卖儿童的团伙里抱出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一辈子都不会在经历那样的痛苦，我想那才是最痛的吧？”

石伟民的身体不由的颤抖，“如果我知道还会经历这些痛苦的话，我宁愿跟着他们！哪怕是死！”

“怎么？想让他们把你卖到地下人才交易市场？去国外给那些洋鬼子做牛做马？有的男童可是吃香的狠！”

“你混蛋！”石伟民愤骂出声。

“呵呵，这么多年了，你对我一向是没大没小，我都习惯了！连你骂我，我都习惯了，你怎么连这个还不能习惯？”

李战云带着手套的手指点在石伟民的身上时，让他不由得颤抖，感受到他的颤抖，李战云刻意加重了力气，摁在他的头上。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不是你那个时候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被我发现了新大陆，现在的你会不会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或许有一段美好的爱情，或许正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享受着父母的溺爱，对了，你没有妈妈！”李战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发出大声地嬉笑声。

对于这样的讽刺，石伟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下的电床发出的震人的浮动。

“直流才不过五十毫安，你就受不了了？怎么越来越逊了！”李战云一边说，一边把电床周边的电夹子插在石伟民的身上。

躺在电床上一米七多的小伙儿无助的模样，就如同多年前的小孩子一样，闪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李战云，也就是那一次，他惊讶的发现，原来一个人能历经上千毫安的电流量却毫无问题，也正是那个时候，他发现了石伟民身上的新大陆，那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神奇。

如今时隔这么多年，一样的人，一样的神情，就连穿着消毒服都是同一件，然而变幻的事情太多太多。

石伟民闭着眼睛，感受着体内对电流的冲击，每一个动作，都带动着大脑电波的起伏，他甚至感觉到磁场在他的体内发生着转动与碰撞，碰触着他的每一个神经，刺激着他的细胞，让他无迹可寻。

“嘶”李战云突然发出轻声吸气，他看着脑电波反射的线路图直线上升，心里的震撼也不言而喻，不过只是仅仅半年没有见面，石伟民的进步就这么厉害，这怎么能不让人害怕？

等一切的磨难都结束之后，电波的余力结束，石伟民才颤巍巍的从电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呆滞的看着李战云。

而此时的李战云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他甚至不能想象在一个人类的躯壳内，竟然能看到万分之千的脑动波跳动，这就相当于十台计算机的储存量，简直是非人类的存在。

“怎……怎么了？难道记忆里下退了？”石伟民看着李战云的表情，有气无力的询问。

李战云呆愣了许久，才慢慢的变回了无所谓的神情。

“我都怀疑你这半年都去干嘛了！难道去吃屎了？仅剩的能量都让你给我磨灭了，我真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

石伟民瞬间低下了头，他已经能想象到说话人内心的失落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