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潘颖问。
我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感觉似乎有种无形的魔力,令我不由自主的弓身走进殿里,在神像前盘膝坐了下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呜……”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绿皮的老式列车驶入站台。
“小福,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去给你六姥爷打个电话。”
“姥爷,你给我五毛钱呗。”
“你要钱干啥?”
“嘿嘿……那边卖的那个,好像挺好吃的。”
“你个贪吃鬼、小祸害……给你,买完了还回这儿,等着我哈。”
我接过姥爷递来的几张毛票,颠颠儿的跑到路边一个小摊前。
“叔,这是啥?”
“糖糕,白糖糕。”
“咋卖的?”
“两毛一个,三毛钱俩!”
“五毛钱几个?”
摆摊的大叔忍着笑看了我一眼,“小机灵鬼,给你四个行了不?”
我接过白糖糕,转过身,刚要往嘴里送,忽然感觉有人在看我。
一扭头,就见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着盯着我……我手里的糖糕。
那是一个小女孩儿,看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六七岁的样子。
她很瘦,穿着一身很破旧的小男孩儿的衣服,就那么抿着薄薄的嘴唇,眼巴巴的看着我手里的糖糕。
我低头看了看,走上前,拿了一个糖糕递给她,“给你一个。”
小女孩儿没接,转过头往身后看了看,回过头,看着糖糕吞了口唾沫,却仍是没有接。
“拿着吧,我一共就四个,请你吃一个,我吃一个,另外两个得留给我姥爷。”
小女孩儿终于伸出手把糖糕接了过去,张开小嘴咬了一小口,抬眼看着我笑了。
“呃……你是豁牙。”
小女孩儿故意朝我呲了呲那少了一颗的门牙,像是很着急似的,张开嘴又去咬糖糕。
可是刚咬到嘴里,旁边猛然挥来一个蒲扇般的大巴掌,“啪”的扇在了她嘴上。
“谁让你吃东西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恶狠狠的说着,又一巴掌拍在小女孩儿头上。
看着被打掉的白糖糕,再看看被打的肿起半边脸,眼里包着泪却不敢哭的小女孩儿,我一下就火了。
“你打她干啥?是我给她吃的!”
“滚一边儿去!”那人一把将我推倒,拉着小女孩儿走进了人流。
“我R你大爷!”
看着全都掉在地上的糖糕,我火更大了,从卖糖糕的炉子边上抄起一个火钩子,朝着人群中追去。
那人见我追来,似乎知道人多,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竟把小女孩儿抱了起来,快速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我从小性子就野,无端端吃了这么个大亏,哪肯善罢甘休,只是咬着牙拼命追。
很快,那人就跑出闹市,穿过铁轨,跑进了一个小树林。
追到树林边,我有些发怵了。
可就在这时,树林深处突然传来那个小女孩儿的惨叫声。
我一下子血冲顶门,不管不顾的跑进了树林。
顺着声音追了一阵,猛然就见那个小女孩儿一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
我正攥着火钩子四下找那个男人,小女孩儿忽然大声喊:
“你快跑!快跑!”
我刚一愣神,就听树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养不熟的白眼狼!”
男人闪身出来,狠狠一巴掌拍在小女孩儿的头上。
“你打她干啥?”我瞪着男人,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她亲戚,你是人拐子吧?”
男人眯着眼上下打量我一眼,忽然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盯着我阴测测的说:
“小崽子,竟然还是一副阴身。你自己送上门来,只能算你倒霉了。”
说着,就扑过来要抓我。
我转身就跑,头也不回的跑了十多米,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边。
“看你还往哪儿跑!”
男人冷笑着,猛地跳到了树后。
我压根就没在树后停,一闪身进去就踮着脚尖围着树绕了一圈。
绕到他身后,摒着气跳起来,双手抱着火钩子照他后脑勺上砸去。
“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呼,扑倒在地上。
“我跑你奶奶个腿儿!”
我这才骂了一句。
攥着火钩子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两步,看清男人的样子,我吓得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他的后脑上竟被我砸出个窟窿,呼呼的往外冒血。
“我杀人了……”
我是真怕了。
杀了人是要被丨警丨察抓,是要被枪毙的……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他一定是人拐子,一定是……要是亲戚,咋能那样打孩子。”
我自我安慰着,转身朝着小女孩儿的方向跑去。
见小女孩儿还站在那里,我走过去小心的问:
“那男的是你什么人啊?”
“他……他是我师父。”
小女孩儿一说话,嘴里竟都是血。
我扳着她下巴往她嘴里一看,顿时气得冒火。
她一边的牙居然被那人打的掉了好几颗,一边的脸这会儿都肿成馒头了。
“屁个师父!什么师父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你还是个孩子呢!”
我拉起小女孩儿的手,边走边说:
“我带你找丨警丨察去!就算枪毙我也认了!就是可惜了,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想到娶媳妇儿,我心里一阵难过。
村里老憨叔刚娶的媳妇儿,那叫一个漂亮啊。
这趟跟姥爷出门前,老憨叔刚跟邻村的几个二流子打了一架。
因为那几个二流子在集市上追着老憨婶子问她,胸前揣的俩馒头是什么馅儿的。
我当时就在边上呢,也不知道啥情况,老憨叔就冲过去,跟那几个人打起来了。
反正老憨婶儿是真漂亮,她怀里揣的馒头,到底是什么馅儿的,为啥整天都在怀里揣着呢……
天上忽然响起一个炸雷,紧跟着就下起了大雨。
我拉着小女孩儿没头没脑的一阵乱跑,终于认清一个现实……我们迷路了。
我跟姥爷是傍晚下的火车,雨一拍下来,天很快就黑了。
眼看雨越下越大,我不得不找了个树洞,和小女孩儿一起躲了进去。
“你冷不冷?”我上牙打下牙的问。
“不冷……”
“你穿这么少,怎么能不冷?张嘴就说瞎话,怪不得你豁牙呢。”我一边说,一边把褂子脱下来给她披上。
“你叫啥?”我抱着肩膀问。
“我叫毛小雨。你呢?”
“我叫徐福安,不过我不喜欢我的名字。我们村里的人,都管我叫大祸害。”
“丨警丨察为什么要枪毙你啊?”
“我……我把你师父给杀了,杀人偿命……”
刚说了一半,我就看见雨里有个人朝这边走来。
我以为是姥爷来找我了,心里一喜,可是刚要出去,忽然发现这人不是姥爷。
等这人走近了些,看清他的样子,我吓得魂儿都没了。
这人竟然是被我打死的那个男人!
“鬼……”
我悚然的想到。
回过头,见毛小雨用两只手捂着嘴,朝我摇头。
看着她肿起的脸,我咬了咬牙,往树洞里挨了挨,攥紧了火钩子。
那男人摇摇晃晃的来到跟前,竟然解下裤腰带甩到了一根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