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糙老爷们儿无所谓,并着肩膀什么都能挺过去,潘颖虽然‘爷们气十足’,说到底还是个假爷们儿,我真怕她挨不住。
结果不等我开口,潘颖就搭住我肩膀说:
“我明白,你又要婆妈了。可是都到这儿了,我也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啊?一句话,就凭你徐祸祸连睡都没睡人家就敢知法犯法包庇盗墓贼,我就服你。甭管怎么地,水里来火里去,咱哥们儿奉陪到底!”
我刚想感激的朝她点头,结果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让我死过去。
“先说好,不管从斗里倒出来的宝贝有多值钱,我要分一成。”
她一边说,还一边冲我递了个‘贪婪邪恶’的眼色。
瞎子又在车上对着罗盘和旧书看了一阵,才收起家伙事说出发。
四人背着行囊在林子里穿梭。
瞎子边头前带路,边说幸亏都快到三月份了,要是寒冬腊月,山里的积雪正松软的时候,一脚下去就能把人埋半截。人走不多远就得闷出一身汗,而且还不能停,一停下来贴身就得结一层冰碴子,人就得活活冻死。
潘颖冒着鼻涕泡说:
这盗墓的是敬业还是没脑子啊?就不能等雪化了再进山?要不说没文化干什么都吃亏呢。
瞎子回头看了看我,别有意味的说:
“术业有专攻,这个‘盗墓的’的是个半桶水,应该只能在大雪严寒的时候,才能凭借自身的感觉找到她想找的东西。”
过了中午,本来就朦朦胧胧的日头干脆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瞎子说得加紧赶路,这个月份太阳一躲猫准得下雪,必须得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窦大宝一边搀着潘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一边忍不住问他:这深山老林的哪儿能落脚啊?
瞎子忍不住笑了,“深山老林?你以为呢!咱这才刚进山,三五天能赶到地方都算好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刘炳真要是吃干饭的,也混不到今天。早年间我跟师父来过这儿……这趟要不能帮祸祸了了这桩心事,不能把哥几个平平安安带回去,我刘炳就特么永远留在这山里!”
我眼眶一热,到了嘴边的话硬咽了回去。
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啊,说什么都是虚的。
又攀山越岭的走了一阵,瞎子大幅度挥着手:“加快速度!翻过前面的猫耳朵,就有地儿歇息了!”
话音未落,窦大宝忽然喊了起来:“你们快看,那边雪里头好像埋着个人!”
顺着窦大宝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雪里埋着个人。
那人大半截身子都埋在雪里,只有肩膀和脑袋露在外面。
“过去看看。”
瞎子说了一句,和窦大宝一起往那边走。
我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人头上戴着遮耳朵的狗皮帽子,看上去是后脑勺对着这边,露在外面的衣服领子怎么是正开襟朝着这边的?
又往前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了百鬼谱上的某个记载,心里猛一激灵。
“别过去!”我一把拽住瞎子,“大宝,停下!”
“哎哟我去!”
听窦大宝和潘颖同时惊呼,我和瞎子扭脸一看,都是一愣。
两人居然都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潘颖倒还没怎么样,窦大宝和我一样背着个大包,这会儿包陷进雪里,一时半会儿翻不了身,伸胳膊蹬腿儿跟个大王八似的……
我和瞎子走过去,把两人扶了起来。
潘颖边拍打身上的雪边抱怨雪地太滑,问我瞎咋呼什么,害她和窦大宝摔跤。
窦大宝却转动眼珠看着我和瞎子,好半天才悚然的说:
“是有人把我撂躺下的。”
“啥意思?”潘颖愕然的问。
窦大宝瞪大眼睛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说:
“一定不是你,你没那么大力气。”
我和瞎子仔细一问才知道,他当时急着救雪里那人,正往前跑,忽然就感觉被人扯住了后脖领子,狠狠朝后甩进了雪地里。
问潘颖,却是迷迷糊糊的说不出怎么摔倒的。
“咋不过去了呢?那人身上没多少积雪,兴许还有救呢。”窦大宝说着又要过去。
我忙一把拽住他。
就在我抓住他胳膊的同时,潘颖竟也伸手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子。
见我看她,潘颖拨楞了一下脑袋,神情有些茫然的松开了手。
我心里透亮,这种敏锐的反应可不是冒失的大背头应该有的,八成是她‘祖宗’跟来了。
我让众人退后,从地上抓了把雪,捏成个雪蛋子朝着雪里那人的脑袋上扔去。
“噗”的一下,雪蛋子正砸在那人的后脑勺上。
那人脑袋被砸中,竟然从肩膀上掉了下来,骨碌着滚进了雪里。
“我艹!”
瞎子等人齐声低呼。
潘颖反应尤其强烈,带着颤音说:
“祸祸,你把他头砸掉了!”
“看仔细了,那不是脑袋。”我心有余悸的使劲挤了挤眼。
窦大宝还想上前察看,瞎子这会儿已经有点琢磨过味来,拉着他不让他往前走。
潘颖探着头往那边看了看,说:
“真不是人头,就是顶帽子包着个大雪团儿。”
末了还很爷们儿的骂道:“娘的,谁在这儿堆的雪人?跟老子们逗闷子呢?”
窦大宝愣了会儿神,回过头看着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脑袋是假的,雪里的身子可是真的。”
潘颖怔了怔,反应过来猛地打了个哆嗦。
的确,脑袋是假,雪里埋着的身子却是真的,就连脖子上的断口都还像是带着血迹。
我招呼三人:“走,别管它,我们继续赶路!”
瞎子带路,四人回过头走了没多远,忽然就听身后忽然传来“呜呜……”的声音。
听上去像是山风低啸,却又更像是几个人在一起闷声的哭。
潘颖不敢回头看,小声问后面有什么。
我停下脚步,扭脸看了一眼,就见雪里的身体在“呜呜”的‘哭声’中快速的沉了下去,就好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把它给拽下去似的。
瞎子和窦大宝也都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瞎子问我:“那到底是啥玩意儿?”
“是雪闷子。”
我兀自后怕不已,用力搓了把脑门,让他只管带路向前,无论遇到什么都别再多管。
窦大宝问我啥是雪闷子,是鬼还是山精野怪?
我说这还真不好形容。
我仔细想了想,才说:雪闷子又叫死人缸,说起来,倒是和瞎子提到过的山灵髦有点相似。这东西其实就是没脑袋的死人。
潘颖问咋会没脑袋?
我说东北的深山老林不比别处,早年间不知道盘踞了多少山精野兽,山场子里伐木、金沟子里淘金、还有那些个土匪胡子……后来被小日本占据,建立伪满……总之经历的沧桑曲折太多了,山里埋藏的尸骨数不清有多少。
早年淘金都是兵匪一气的,如果有人想把淘到的金粒子私带出去,一经发现,势必砍头示众以儆效尤。
被胡子祸害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至于日本鬼子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节省子丨弹丨,哪个王八犊子的刀上没沾染国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