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上去满脸褶皱,很是苍老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对年轻男人绝没有魅力可言。
但我却彻底僵住了。
“汪……呜……”
肉松的叫声转为了呜咽。
潘颖也在和窦大宝的搀扶下来到了我身边,指着冰层里那人讷讷的说:
“她……她是徐洁?!她怎么会……会变得这么老?”
的确。
冰里的女人脸孔虽然陌生,但她五官的轮廓和身上的衣服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个年纪至少超过五十的女人,就是徐洁!
——活尸不能自生元阳,如不能得,成枯骨亦不死。
这是百鬼谱上关于活尸的记载……
“徐洁!徐洁……”
我大声喊着,掏出身上所有算得上坚硬的物品,奋力砍砸着冰块。
徐洁原本闭着的眼睛竟在这时张开了。
两人隔着厚厚的冰层四目相对。
我在短暂的停顿过后,更加疯狂的敲砸着铁一般坚硬的冰。
“祸祸!祸祸……别砸了!”
窦大宝和瞎子一起从后边箍住我。
“你手都裂了……别砸了!”潘颖红着眼睛冲我大吼。
徐洁在冰层深处默默的看着我,紧抿着嘴唇,眼角却落下两行清泪。
“她看的到我……那不是冰……那里有空隙!”
我反应过来,奋力挣开瞎子和窦大宝,胡乱解下背包,把一直放在包里的那个泥娃娃拿了出来,对着徐洁用力晃了晃:
“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不在乎……”
泥娃娃晃过眼前,我蓦地呆立当场。
好半天,耳畔才传来瞎子干涩的声音:
“你之前被金甲虫怪用爪子在后背砸了一下,娃娃……娃娃应该就是那时候被打坏的……祸祸……徐洁早就死了,你别……别……”
看着手里脑袋裂成两半的泥娃娃,我终于忍不住眼泪水夺眶而出。
“她是我女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她……她不在冰里……那应该是条被震开的裂缝……”
我喃喃说着,转身就要往下跑。
“你给我站住!”
瞎子猛地从背后把我撂倒在台阶上。
“她好像有话说!”潘颖忽然说道。
我身子一震,转眼看去,就见徐洁泪眼婆娑的张口说着什么,但隔着冰层,我根本分辨不出她说的是什么。
她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停顿了一下,忽然把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咬破,用自己的血在面前的冰面上写道:
我是毛小雨,我不该回来的,忘了我吧。
最后一个字写完,她抬手揉了揉泪眼,朝我点了点头,转过身,慢慢消失在了冰层深处……
眼看着徐洁的背影消失在冰层中,我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难道真像段乘风批算的那样,我和徐洁有缘无分,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她见最后一面?
地面微微颤动,上方不断有大片的雪翻落下来。
瞎子用力把我拽起来,急着说:
“快走,上面的雪就快崩了。徐洁不会死,你只要活着,你们就还有见面的机会!”
活着,就有见面的机会……
我咬了咬牙,最后朝冰层中看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正如瞎子猜测的那样,出口果然是在山涧一个水潭的下面。
我们出去后没走多远,山上崩塌的积雪就将水潭埋没不见了形迹。
或许等到冰雪消融,这里才会重新恢复生机,只不过那应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当晚我们在灰仙祠过了一夜,瞎子给窦大宝和潘颖讲了不少关于风水的事。
我一直闷声不吭的喝酒,只依稀记得他说:
琉璃花千算万算,还是出了遗漏。那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想要用来镇局的七十二地煞之一,也就是其中一个胡匪,带着一包银子跑了。
因为这个胡匪的逃离,局中以金银来调和的阴阳气势不能达到平衡,最终导致琉璃花本人也被虫毒侵害。
第二天醒来,窦大宝大呼二叫的说,肉松不见了。
四人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它。
潘颖小心的说:它会不会去找徐洁了。
我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说由它去吧。
两天后,在走出山林的那一刻,我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我在满归镇的医院里躺了足足一个星期,出院当天,和瞎子他们一起踏上了返程的航班……
“恭喜你啊小师弟,通过考核,你以后就是正式的法医了。”
“什么?你要调走?为什么?”
“我不批准!”
一个月后的这天,我终于通过了心理评估,成为了具有专业资格的法医。
同时我也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离开这个无论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一个人的城市。
马丽听说后大发雷霆,指着鼻子骂我忘恩负义,她辛辛苦苦把我带出来,我却急于‘另立山头’。
最后还是郭森出面调和,让我暂时调去临近的平古县任职,如果不习惯,可以再想法把我调回来。
这对我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安排,我对这老大哥感激不尽,对他和赵奇、马丽说:如果有需要,我会随时来帮忙。
内部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就在我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手机号码。
短信是段乘风的手机发来的,但不能确定是他本人发的,还是段四毛发的。
回来以后,我曾给段乘风打过两次电话,都是段四毛接的。
这女神算简直把我当成了洪水猛兽一样严防死守,我如今心如死灰,也就懒得再多想其它了。
无论是段乘风还是段佳音,都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发信息。
我想也没想,直接拨出了那个号码。
“喂,你要租房啊?”一个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有点懵了。
这居然是个租房电话?
我问那人:“你哪儿的啊?”
对方不耐烦的说:“你打的你不知道?我平古的,你是不是要租房啊?”
我犹豫了一下,说:“是。”
挂了电话,我哭笑不得。
这是算到我要去平古,知道我要租房,特意给我找了个房东?
这是老段老年痴呆了,还是段四毛抽风了,这都哪跟哪儿啊……
第二天一早,我背着行囊,最后看了一眼这套曾给过我短暂温馨的‘家’。
目光转到厨房,我似乎又看到了徐洁忙碌的身影……
“城河街三十一号……这么巧,也是三十一号?”窦大宝边开车边嘟囔着说。
我看着窗外的景物,也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像瞎子说的那样,段乘风帮我是因为有求于我,但也不会贴心到替我找房子。
段四毛拿我当杀父仇人,就更不会这么做了。
关键那个自称老陈的房东报出的地址,和后街的铺子门牌居然一样,也是三十一号,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两人按照老陈给的地址,来到了城西护城河畔。
停好车,我和窦大宝就坐在车里对着发懵。
好半天窦大宝才气哼哼的说:
“那信息绝对是特么段四毛给你发的,我看她就是想整你!”
我拧了拧脖子,吁了口气说:“先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