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怎么就想不起来,这哥们儿和他女友的名字了呢?
不对劲的感觉,已经不只一次了。
然而每一次,都像是有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阻止我顺着心中的疑问往深处思索。
这一次,也不例外……
来到张喜家的桃园,不光他家,临近人家的果园也不见有人。
外边还下着濛濛细雨。
我让季雅云在车上待着,她不肯。
打从见面,我就看出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见她坚持,我也就没再反对。只翻出两个塑料袋让她套在脚上,权当雨鞋。
桃园内,我时不时手搭凉棚,抬眼寻找。
桃木是有辟邪的作用,但原生桃树因为生长环境、树龄等不同,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我心知肚明,从事这份行当以来,这单生意,怕是最不好做的。
保险起见,必须得慎之又慎,找到最为合适的物件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或许是常年居住在城市,乍一来到乡村,季雅云的心情反倒像是好了不少。
虽然脚踩泥泞,但也有样学样,边跟着抬眼四下张望,边不时问我一些在我听来脑回路很奇葩可笑的问题。
又往前寻觅一阵,她忽然停下来,问:
“徐祸,你说,如果我们一直这么走下去,会不会像那个渔人一样,去到传说中的桃源仙境?”
一直没找到合用的桃木,我正没好气,顺嘴说:
“你也说了,那只是传说。这时节桃都早被消化完变成大粪了,又哪来的桃花?”
季雅云蹙眉:“你这人真扫兴!粗俗!”
不得不说,正经八百的美女,发起火来也是很好看的。
见她眉眼灵动,小嘴撅着,我不禁起了作弄她的心思: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如诗如画广为流传,可是关于桃花源,民间另有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有人说,所谓的桃花源,实际是一处战乱后遗留的乱坟窟。那渔人无意间闯入,看到的都只是幻象,所见到的人,其实,都是鬼!”
“啊!”
惊呼声中,季雅云露出恐惧神色。
这好像很符合她柔弱女性的性格。
可看到她的反应,我却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传说中的桃花源其实是‘鬼地’……这是网上已经传臭了的梗。
我不是头一次来小桃园村。
似乎上一次来,跟人开过同一个玩笑。
具体是和谁说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可季雅云听完后的表现,在我看来不但夸张,甚至是有些做作了。
季雅云冷下脸:
“你觉得现在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合适吗?”
我尴尬一笑,刚想说什么。
忽然间,雨又大了起来。
“哎呀!”季雅云拉住我,“快跑快跑!”
下车前,我把随车唯一一把雨伞给了她。
大雨拍下来的太突然,她似乎忘了带着伞,只顾拉着我往前冲。
我想提醒她,但看这雨势,撑不撑伞也没多大区别。
看她着急忙慌,又忍不住想调侃她:
跑管什么用?前边不也在下雨吗?
再说,这会儿已然是到了桃园深处,无论往哪边跑,都逃不过变落汤鸡的命运。
“呀!”
又是一声惊呼,季雅云一个踉跄,半边身子都歪到了我身上。
见她表情痛苦,我问她怎么了,随即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
“我……我崴脚了……”
女人啊,你说你跟来干什么?
我试着扶着她向前走了两步,见她崴的实在严重,无奈,心里抱怨着,将她背上,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之所以没往回折返,是因为我对小桃园村还是比较熟的。
村里多半是果农,各家桃园连在一起,中间只用简易的篱笆间隔。
只要跑出这片桃园,就有可能有别家果农看果园的棚户房舍。
我们的运气真算不错。
顶风冒雨跑了七八分钟,只见前方竟果真有两间破旧的房子。
一鼓作气将季雅云背过去,见门没锁,也顾不上形式化的礼貌,直接闯了进去。
“这儿没人住吗?”
季雅云边四下张望,边将湿透了的长发拨到肩膀一侧,往下捋着雨水。
“你话可真多!”
我也被雨浇透了,这会儿哪有什么好心气。
三两把扒掉了上衣,这才查看屋里的情形。
这就是看果园的平房,两间相连。
一间是厨屋,一间起居。
桃园每年也就只两三个月需要有人看顾,因为不是常住之地,屋里也就没什么居家设施,只一张铺着苇席的木板床和桌椅板凳。
我让季雅云把外套脱了,免得着凉。
见她犹豫,我撇撇嘴,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简易的一次性雨衣丢给她。
她愣了愣:“你,你有雨衣为什么不穿啊?”
“你不也忘了撑伞了吗?”
我斜了她一眼,“再说了,这雨衣本来就不是挡雨用的。”
“那是干什么用的?”
我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鬼祟被打散的时候,不光妖气四散,还会溅的到处都是污血,黏糊糊、臭烘烘……”
“滚!”
“好,麻溜儿滚!”
我也懒得再跟她逗,走进隔壁厨屋。
土灶虽然完好,但铁锅积了一层厚厚的铁锈,灶膛里的积灰也甚少。
这倒算是正常,看果园通常一个人就够了,多数是家里到钟点给送饭,建这么个厨屋,不过是果农长久保留下来的习惯罢了。
好在墙角有一堆干柴。
我从破碗柜里找出个盆,去外边接了雨水倒进锅里。
掏出煤油打火机,先是点了根烟。
之后将柴草填进灶膛生火。
这打火机……
我忽然想到,我和最要好的俩哥们里,就只这‘果农世家’的兄弟用煤油火机,那是他生日的时候女朋友送的。
我和另一个哥们儿都是用一次性火机的。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打火机?
好像,还是正经的zippo……
“这锅都脏成这样了,你还想拿它烧水喝啊?”
季雅云不知何时来到门口,偏着头疑问。
“对,我不喝,给你喝!”
靠,有胸无脑说的就是你!
锅里没水,干烧,那不把锅烧炸了?
仗着里头穿的是平角裤衩,我索性把牛仔裤也脱了,连同上衣支到炉膛前烘烤。
季雅云倒没傻到家,赶忙也把自己的衣服拿了过来。
席地坐在土灶前,看着不温不火的灶火,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姥爷做饭时,我就常待在一边,不是对学做饭感兴趣,而是老爷子隔三差五都会给我个惊喜。不是从灶膛里夹出个老玉米,就是扒拉出两个烤红薯。
最夸张的一次,居然从里头掏出个大泥蛋子,打开后,竟是一只荷叶包裹的叫花鸡……
“想什么呢?”
季雅云在门口问。
我说,你也别嫌弃埋汰了,过来吧,烤烤身上的衣服,捎带着,我帮你看看脚。
虽然之前给她套了塑料袋,果园里蹚那一阵子,她脚踝也沾了不少泥浆。
日期:2022-07-29 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