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痢头的近路,是一片树林子。一见女人大步走了过去,那还不赶紧跟上前。
这回他心里更犯嘀咕起来,这女的怎么就比自己还神叨呢?
一犯嘀咕,就更仔细观察起女人。
这一仔细看不要紧,看到女人缺了一块儿的那只耳朵后面,竟又看出些蹊跷。
他加紧两步,追上女人,仍还捏着腔调说:
“金蟾过山阴,命在心尖担啊!”
女人停下脚步,也不转头,漫不经心的说:“你这就开始替我算卦了?”
癞痢头心里没底,嘴上却硬,“你可能听不懂我说什么,可要是我说,你三步一坎、五步一难,总是真的吧?”
女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抬头看了看天,接着往前走。
癞痢头追着她说道:“你是劫难不断,那万事就必须得小心。就比如说今天,你应该趋五行之金,避五行之水、火、木……”
女人猛地停住脚步,扭脸瞪着他。
癞痢头急着往下说:“你下雨天出来就不对,要是钻树林,肯定得遭火灾!”
女人又抬头看了看天,又继续往前走,口中低声说了句什么。
前头癞痢头没听清,后面却是说:
“算了,谁让我欠了债呢。”
{下雨、穿树林、遭火灾……听癞痢头说到这些,我都想骂街。所以,我自然而然的想到,那个女人前半句肯定是小声骂脏话。但这‘算了,谁让我欠了债’,可是有点耐人寻味了。}
癞痢头本来是想糊弄着把白拿人包子的事变得‘冠冕堂皇’,可据他所说,他是越看那女的,越觉得不对头。
最后一次追上女人和其并肩,他干脆就伸手拦住女人,“你不能再往前走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再往前,真进了这树林子,就肯定得应了你的面相,进去一步伤、两步残、三步命归天!”
女人猛地转过身,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闭嘴!”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把癞痢头给打愣了。
然而女人的巴掌并没有收回去,而是一把抓住他肩领,狠狠朝着眼前的树林子里甩了过去。
下雨泥地本来就滑,癞痢头脚下不稳,硬是一头栽进了林子里。
不等他爬起来,就觉身后一热。
他感觉像是有个人扑在了自己背上,可偏偏这人的分量很轻。
他急着想要扭脸,可才一转脖子,就听“砰”的一声炸裂的声音!
这声音不算太响,但十分空旷,而且分辨不太清方向。
但是,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癞痢头就觉头顶中间猛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头顶飞了过去。
跟着癞痢头就听到“砰砰、啪啪”好几声响,而且每一下都差不离是在自己个上面穿过……
癞痢头当时完全吓懵了,等到稍许回过点神,就听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大声道:
“他没事!就头皮被子丨弹丨扫到了!”
癞痢头猛一惊,才觉前额中间有些温热,不像是雨水流淌下来,用手一抹,凑到眼前一看,居然一手的殷红!
听癞痢头说到这里,停下了话头,我急着问:“然后呢?”
癞痢头本来说的很是激扬顿挫,这时却有些臊眉耷眼,抬起眼皮看了看我,“你拿我当弟兄,我就不跟你吹牛皮。我……我有点晕血,当时就吓晕过去了。”
“后来呢!”
我算是好脾气了,老古年纪虽然大,但脾气绝不好,听癞痢头关键时候卡壳,他是连巴掌都扬起来了。
相比老古,白晶的反应更激烈,也更粗暴,直接一把薅住了癞痢头稀疏的头发,胸口剧烈的起伏不定:“快说!接着往下说!”
癞痢头被她抓的疼了,挣脱不了,急道:
“是逃犯!我是事后才知道的,一个逃犯,被公`安围进那个树林子了!那是个杀人犯,手里有个‘tu ao’!公`安一早就设下包围圈了,可没人想到当天雨下那么大!逃犯想借下雨往外跑,公`安想借下雨,往里包抄!我和那女的刚进树林子,两边就开火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公`安没拦我和那女的。那goude逃犯失心疯了,听见动静就开qiang……”
“呼……”
我一下靠进驾驶座。
我日,还以为这癞痢头忽然转性,说事不再绕弯了呢。敢情这特么又是不知不觉,被他给带到沟里去了。
他说了这一大通,敢情就是场意外?这和什么‘蛤蟆’过山阴有毛关系啊?
老古是年纪大,但脾气不见得比我好多少,和我对视,也是连翻白眼。
白晶仍是薅着癞痢头的头发,并且往后扯,胸口猛烈起伏,瞪着他的眼神很是有些悻然:
“我听到现在,也没听明白什么是金蟾过山阴,可我知道了一件事——你是活了一条命,但你可是害苦我了!我要你自己说,当时那女的最后怎么样了?!说!”20
我本来觉得白晶的反应有点激烈过头了,听她这一说,才发觉这事似乎别有隐情。
老古做起和事老,让白晶有话好好说,先把手撒开。
见癞痢头狼狈不堪,我暗暗叹气,这家伙,真是把‘祸从口出’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癞痢头畏惧的看了白晶一眼,虽然也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战战兢兢的继续说起了那次的经历。
事实上,他也没能再说出什么名堂。
癞痢头说是晕血,其实更多是被吓坏了,才会晕倒。晕了的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照他说的,他醒来后,被击毙的逃犯尸体还在,估摸着那也就不大会儿的工夫。
他心倒是不坏,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想找那个救了自己命的女人,却发现那女的居然不见了。
问在场的便衣,都说就只见到他一个人磨磨悠悠的往树林子里走,压根没见到什么中年妇女。
奇怪的是,癞痢头是头皮被流弹擦伤,但后背靠近腰部的地方,却有一片血迹。
癞痢头回忆起来,当时女人扑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绝对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他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劲,最后还是忍不住,提了汽油灯,又回到傍晚出事的地方。
癞痢头虽然嘴不好,眼睛却贼的很,在那附近转悠了一阵,发现一丛灌木上,沾有一些血迹。
他提着灯,顺着血迹一路找过去,越往树林深处走,越是惊疑不定。
沿着血迹,一路的野草都被压断了,但那绝不像是人走过的痕迹,而像是什么猫狗之类,拖行造成的。
走到一棵老榆树下头,忽然就听一个声音低喝道:“站住!别过来!”
日期:2020-12-20 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