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的身体从空中坠落,蛇皮袋从我头上脱落,我借着月光似乎看到断头山崖边站着一个魁梧的黑影,看不清脸,紧接着我便坠入冰凉的水中,身体像摔裂了一样,昏死过去。
在梦中,我像是在妈妈的肚子里,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有人会记得在妈妈肚子里是什么样,但当时我在就是这么觉得,并没有还害怕。水从我鼻子里嘴里进去,张口喝着又吐出来,我能呼吸,还在游泳,我可从来没下过水,因为怕人看到我身上的黑鳞。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水里面瞎扑腾,而水下面有个女尸,她面色苍白,像涂了一层白石灰,只有嘴唇上有一点红印,柔软的红色汉服随着水底暗流晃来晃去,样子是那么的清晰。我起初还以为是妈妈呢,但她突然睁开眼睛,绿色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我,吓得我从水里抬起头,天上的月亮使我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在断头峡的积水潭里。
这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我的脚往下拖,我使劲逃离,却被越拖越深,那女人眉角微扬,好像在冲我笑,她的长发缠我的双脚,我离她越来越近。
我用手抓着头发,想解开,但根本没用,反而越缠越多,越缠越紧,一直缠到我的脖子,我看了看手中的半边碗,摔下来的时候破了,只剩下半边死死拽在我手里。
日期:2019-05-02 10:48:30
我左手拽着头发,右手用破口处拼命割着快要钻进我嘴里的长发,也不管有没有用。
头发没割断,却不小心划破了左手小拇指,鲜血冒出来,像道红烟一样钻入头发里,女人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缠在我身上的头发突然燃烧了,蓝色的火焰快速在水底漫开,沿着头发朝女人奔去,女人伸出苍白的双手,那弧形指甲得有一米多长,她猛地一拽,把自己拽成光头,刚才还有点美艳,突然就变得奇丑无比,我看见苍白的头皮慢慢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我拼命往上游,很快便浮出水面。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头顶月光,月亮离我很远,不知道怎么上去,断头峡这里是上不去的,峭壁估计两三百米高,我只能逆流往断头峡口游去,因为越往上游,崖壁越低,只要到了断头峡口,我就能爬上岸。
游了多久我不知道,累了就抓着悬臂上的缝隙休息下,好几次都睡着了,被水流漂走,但奇怪的是我并不会被水呛到。饿了我就钻入水里,在石壁的缝隙处,摸点螃蟹小鱼小虾之类的填肚子,晚上又没什么光线,月光虽亮,但也没法跟白天比。但我好想在水中能看见,只是每次入水都吓得全身发抖,可能是水太凉,也可能是我担心那女鬼会追上来。
就这样一直到月亮下山,天色渐亮,我想着还有一会儿,村里人就得去码头了,也许会看见我,渔船码头就在断头峡口不远处的江边,村里唯一的路就在上面,越往上游,路边的树林就越低越稀,走在路上是可以看到断头峡水面中间的,只要路人往这瞟一眼就行。那时候都是土路,后来国家补助加村民集资才修了一条通村水泥路。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便朝中间游去,贴着峭壁路人是看不到的。
日期:2019-05-02 11:08:45
水中间没有可抓的地方,我只能慢慢游,只要不被水流冲回去就行,我得保持体力,待会儿好呼救,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救我,只要他们想,其实很容易,这里峭壁只有五六十米,丢根长绳下来就能救我了,打捞队有这种百米长绳。
半个小时后,我看到一行人在山头路上向码头走去。我便使尽全身力气喊:“救命……”
熊老六是打捞队长,他好像看了我这边一眼,但装作没听到,继续跟大家有说有笑,直到他们消失在树林里,我心里冰凉,已经很累了,游不动了,越接近长江口,峡谷越窄,水流越急,所以大家都叫这里蛇尾或是龙尾。
我躺在水面,任由水流漂着身体,今儿估计是要跟那秃头女水鬼为伴了。
“水生……”崖上响起刘叔的声音。“游过来,我放绳子下去。”
我看到他抱着一棵树,站在山上喊着我,肩膀上还背着一捆小拇指粗的绳索,我似乎看到了希望,拼命朝他下面游去。他担心自己掉下水,死死抱着碗口粗的小树,然后将绳子一头绑在树上,才敢扔下绳索给我。
我将绳子绑在腰上,因为我已经没力气了,刘叔便慢慢将我往上拉,拉到一半他也累了,便停下来休息,他站的地方本来就不好使力,都是人高的草,很容易滑倒掉下来。
等他将我拉上去的时候,我身上好多地方被崖壁磨出血了。
日期:2019-05-02 11:29:00
“没事吧?”他问我,我摇摇头,没有说话,想吃米饭,想睡觉。
他将我背回家,给我做了一大碗蛋炒饭,吃完后我睡了三天三夜,噩梦缠身,那女人各种表情像是快进一样在我梦中不停闪现。我不死不活地整整病了一百天,后来莫名其妙的就好了。之后刘叔便不顾村里人反对,将我收养,本来邻居想把他赶到白氏祠堂住,但刘叔脾气暴躁,将那家人打服了。
此后,村民们都知道了我后背的鳞甲,当时为了方便游泳,我将衣服脱了,打捞队的人跟村民们说,我在水里游着,背后的鳞甲散发着幽幽的黑光。麻个痹的,那么远的距离,我那时候才六岁,哪有这么明显,还黑光,他们应该在刘叔救起我之后才看到的。
有的人叫我蛇种,有的人叫我龟儿子,还有人比较怀旧,依然叫我鬼种,但他们都不敢当着刘叔的面说,刘叔安慰我说,这叫龙背鳞,但村民们不服,龙鳞是金色的,哪有黑色龙鳞。
后来刘叔告诉我,我呼救那次,他就在人群中间,但是不敢看我,打捞队的人也说了不能救,否则肯定跟我爹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但当他到船上,看着绳索,便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若不将我救上来,怕是一辈子心里难安,感觉我是他害死的,他不顾队友反对,背着绳子就下船跑到我呼救的地方。
好在熊老六没有将他赶出打捞队,还给他找了些赚钱的捞尸活,刘叔年轻时水性好,救过熊老六的命。
日期:2019-05-02 11:49:16
刘叔让我上了学,我也很珍惜,越是被排挤越想用成绩证明自己,每次考试总是名列前茅,等我上了高中,九年义务教育全部免费,真是绝了。
高中老师对我赞不绝口,说我虽然不爱洗澡不讲卫生,但很聪明,将来肯定能上一流名校,这句话让刘叔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挣钱,他身体不太好,抽烟太猛,得了肺病靠吃药维持,还想存钱给我上大学娶媳妇,把我当亲儿子再养。他经常跟我说虽然被村里人孤立,但他已经把我儿子了,一点都不觉得孤独。
关于洗澡这件事,我没跟老师同学解释过,每次都是等室友睡着了,才敢打桶冷水栓上厕所门,在里面偷偷洗,不然我怕别人看到我背部的鳞片,高三的时候已经十七片了,背部几乎布满了这种恶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