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不停地揉搓着他的膝头。他穿的工装裤已经褪色,有只膝盖上面打了块哔叽布的补丁,那是从一条周日才穿的裤子上剪下来的,已经搓得铁皮一般光滑。“再没有人比我更烦心这事儿了。”他说。
“一个人总该是有点远虑近忧,”我说,“不过到头来,好歹不会有什么损害的。”
“她是想现在就该出发,”他说,“就算很顺利,这一路去杰弗逊也够远的。”
“不过,现在一路很好走的。”我说。倒也是,看来今晚肯定会下雨。安斯自家的亲人都埋葬在纽霍普,还不到三英里远。但这也是他的命,娶个离他家骑马也要走一整天的女人,到头来反倒死在他前面。
他远望着面前的一片田野,不停地揉搓着膝盖。“谁也不会像我这样烦心这事儿。”他说。
“他们会早早赶回来的,”我说,“换作我,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那可意味着三块钱呢。”他说。
“没准,完全没必要让他们急急忙忙赶回来,完全没有必要,”我说,“但愿没有这个必要。”
“她就剩一口气了,”他说,“心里只想着回老家去。”女人一辈子可艰难呢,至少有些女人是如此。我想起我妈活了七十多岁,不管天晴落雨,每天都在干活,生下最后一个小子后也从来没有病过一天,直到有一天她莫名其妙地四下瞧了瞧,然后转身去取出一件压在箱底四十五年都没穿过的镶边睡袍,穿好后便躺在床上,拉上被子就闭上了眼睛,临终时说道:“你们个个都要尽心把爹照顾好,我活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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