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间正好坐落在疗养院大门和风门之间的地方。有一个法国气派的服务员——他穿的那身灰色制服,与到车站提行李的那个跛子相同——本来坐在电话机旁边看报,这时迎面向他们走来,陪他们穿过灯光通明的大厅,大厅左面是会客室。汉斯·卡斯托尔普经过会客室时张望了一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问宾客在哪儿,表兄说:
“他们在卧床治疗。我今天请假,因为我要去迎接你。否则我在晚饭后也得躺在阳台上。”
汉斯·卡斯托尔普又禁不住要笑出声来。
“什么,你在夜间潮润的雾气中还要躺在阳台上?”他用震颤的声调问。
“是啊,这是制度。从八点一直躺到十点。不过现在先去看看你的房间,洗一洗手。”
他们登上法国人开的一部电梯。上电梯时,汉斯·卡斯托尔普把眼泪拭拭干。“我笑得骨头也酥了,力气也没有了,”他一面说,一面用嘴喘着气。“你给我讲了这许多傻里傻气的事……精神分析对我的印象太深了,简直叫人难以想象。另外,我旅途上的疲劳也已稍稍恢复过来。你的脚还感到冷吗?同时脸上却是热辣辣的,这可不大舒服。我们马上能吃饭吧?我似乎有些饿。你们这儿山上吃的还不错吧?”
他们踏着狭长的走廊里椰子皮编成的毯子不声不响地往前走。天花板上装着的乳白色玻璃灯罩放射出惨白的光芒。墙上涂过一层油漆,隐隐地闪着模糊不清的白色微光。不知从哪儿出现了一位护士,她戴着白色的头罩,鼻上架着一副夹鼻眼镜,一条带子拖在耳朵后面。她看去像一个新教徒,对她干的那行职业似乎并不那么专心致志。她显得很好奇,有些懒懒散散,拖拖沓沓。走廊上两处地方门口的地板上(门上都有白漆标志的号码)都放着大大的、某种圆鼓鼓的短颈球形容器,它们究竟是什么,汉斯·卡斯托尔普当时忘了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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