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扎罗夫的年老的双亲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的儿子会回家来,因此他们看见他的时候更加欢喜得不得了。阿琳娜·弗拉西耶夫娜非常兴奋,在家里不停地来回跑着,惹得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把她比做一只“母鹧鸪”;她那件短短的衫子后面拖着短短的下摆,使她的确有点儿像一只鸟。瓦西里·伊万诺维奇自己也只是唔唔地哼着,咬着他的长烟斗的琥珀嘴子,或者用手指抓住脖子,把脑袋往左右转动,好像他要试一下他的脑袋是不是装得很牢,随后他忽然又张开他的阔嘴,发出一阵没有声音的笑。
“我回来要在你这儿整整住六个星期,老爸爸,”巴扎罗夫对他说,“我要做我的工作,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你就是把我的面貌都忘记了,我也不会来打扰你!”瓦西里·伊万诺维奇答道。
他果然遵守诺言。他像上次那样把他儿子安顿在他的书房里以后,竭力躲开他儿子,并且还阻止他的妻子对儿子作不必要的慈爱的表示。“好妈妈,叶纽沙上次回来的时候,”他对她说,“我们吵得他有点儿厌烦了:这回我们应当聪明些。”阿琳娜·弗拉西耶夫娜同意丈夫的话,可是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她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看见儿子,而且现在她简直不敢跟他讲话了。“叶纽兴卡,”她有时会唤他,可是不等他回过头,她就玩弄着她的手提袋的绳带,低声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我这是……”随后她就去找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手支着脸颊,跟他商量说:“亲爱的,你知道不知道叶纽沙今天午饭高兴吃什么——白菜汤呢还是红菜汤?”“为什么你自己不去问他呢?”“他会讨厌我的!”然而过了几天巴扎罗夫便不再把自己关起来了;工作的热狂消退了,苦恼的厌倦和沉闷的烦躁抓住了他。他的一切举动里都显出来一种奇怪的疲倦;连他的脚步,那本来是坚定、快速、勇敢的,现在也改变了。他不再一个人散步了,他开始去找人谈话;他到客厅里喝茶,跟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在菜园里来回走着,一声不响地跟他父亲一块儿抽烟;有一回他还问起阿历克赛神甫来。瓦西里·伊万诺维奇起先很高兴这种改变,可是他的快乐不久就没有了。“叶纽沙真叫人担心,”他偷偷地对他妻子诉苦道,“他并不是不满意或者生气,那倒还不要紧;他心里难过,他不快活——那是可怕的。他老是不讲话,哪怕他肯骂我们也好;他一天天地瘦起来,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主啊,主啊!”那个老妇人低声说,“我想在他的脖子上挂一道护身符,可是他自然不会答应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好几次极小心地转弯抹角向儿子打听他的工作、他的健康和阿尔卡季的近况……可是巴扎罗夫的回答却是勉强的,顺口说出来的;有一次他觉察到他父亲渐渐用话套他讲出什么来,他就生气地说:“为什么你讲话老是像踮起脚在我周围绕圈子?这个办法比从前的更坏。”“啊,啊,我没有什么用意!”可怜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连忙答道。他又发挥政治的意见,这也得不到结果。有一天谈到就要实行的农奴解放,他便谈起进步来,希望用这个引起他儿子的共鸣;可是巴扎罗夫只是冷淡地答道:“昨天我走过院子篱笆那儿,我听见本地农民的小孩在唱歌,他们不唱从前的歌子,却哼着:‘正当的时候来了,我的心里感到爱了。’……这就是你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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