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想呕吐的欲望消失得缓慢,但确实消失了。她仰面躺着,眼睛紧紧地闭着,现在她开始真正感到肩膀的跳疼了。疼痛缓缓蠕动着,波浪般阵阵袭来。她沮丧地想,这仅仅是开始。
我想睡觉。她想,这又是露丝那孩子般的声音了。现在听起来让人心凉肉跳。这声音对逻辑不感兴趣,也无所顾忌。那劣狗来时我几乎要睡着了,这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睡觉。
她全身心地受到了感应,问题是她不再真的感到困倦了。她刚刚看到一只狗从她丈夫身上扯下去一块肉,她一点儿也不困了。
她感到的是口渴。
杰西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东西便是杰罗德,他躺在光鉴照人的卧室地板上自己的倒影里,像是一种奇异的人形环状珊瑚岛。他的眼睛仍然睁着,仍然愤怒地凝视着天花板,但是他的眼镜现在戴歪了,一只眼镜腿伸进了耳朵里,而不是挂在耳朵上。他的头歪着,角度极小,以至于他肥胖的左面颊几乎贴到了左肩。他的右肩和右肘之间只剩下一块带有白色边缘的深红色伤口。
“我的老天哪!”杰西低声惊呼起来。她赶忙扭头朝西窗外看去。金色的光线——现在差不多是落日的光线了——使她目眩。她又闭上了眼睛,随着心脏将血流泵入闭着的眼帘,她看见红黑两色一起一落。这样看了一会儿后,她注意到这种血流涌动模式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差不多就像在显微镜下观看原生动物。那种幻灯片上带有红色血迹的原生动物,她发现这种不断重复的模式既有趣也令人宽慰。她推想,考虑到眼下这种情形,并不一定非得是天才,才能理解这种简单重复的模式所具有的吸引力。当一个人的正常生活模式被打乱——这样令人震惊、令人猝不及防地被打乱,他得找件能抓挠住的东西,那种既正常又可想而知的东西。如果最终你所发现的只是薄薄的眼皮里有序的血流涌动,以及十月里一天的斜阳,那么,你就接受它,并深致谢忱。因为,如果你找不着某种东西来把握的话,至少有某种意义上的东西,那么,这个新世界的秩序里那种异己因素很可能让你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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