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后推了推椅子,手微微颤抖着,似乎马上就要甩手而去。克丽丝蒂娜赶快用手按住他的胳臂:“别那么大声说话!让别人听见这些有什么好处?您把椅子挪近我一点。”
他服从了,刚才那副挑战的架势,立刻变成怯生生的样子。克丽丝蒂娜竭力掩饰她对他的同情:“您何必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您又要折磨我呢?您说的这些不都是毫无意义的吗?您真把我当成一位人们所谓的‘小姐’了?如果我真是那种人,那么对您刚刚讲的这些我就一点也不能理解,而只会把您看成神经不健全、偏激毛躁、不怀好意的人了。可是我完全理解您的话,而且我可以告诉您为什么。请您凑近一些,我们的话何必让邻座听见?”
于是她对他叙述了自己的旅行,讲得很细:她的愤队羞愧、激情,以及她经历的恍如隔世、判若两人的变化;第一次能向另一个人倾谈自己突然阔绰起来时的陶醉,使她感到痛快;而讲述离开宾馆时门房怎样把她像小偷一样截住喝问,仅仅因为她亲自提箱子、穿着粗旧的衣裳,又是另外一种乐趣,一种自讽自嘲、自我折磨的乐趣。他坐在旁边默默无言地听着,只见他鼻孔在微微窈动、微微颤抖。她感到他在把她说的一切深深吸进自己的肺腑。他了解她,正如她也了解他,共同的感情把他们联结在一起:两人都感到愤怒、感到被冷落。闸门一旦拉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往事,讲得比原来想讲的还要多,讲她对小镇的憎恶、对年华虚度的懊恼,压抑在心底的话语,像滔滔江水汹涌奔泻出来。她还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这样敞开过自己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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