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反馈回来的情况显示,目前在我市不稳定因素还是以城镇建设的拆迁占地带来不稳定因素为主,也有部分县份里的国企改制涉及的买断工龄问题,农村‘四乱’问题虽然也有反映,但是现在还不明显,这和叶市长调研报告中的反映,可能有一些出入。”
接上话的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连昌,语气虽然相当和缓,但是言语中的态度却很肯定,道:“当然,这可能和我们调查了解的侧重方向不一致,但是从各县政法委反馈回来的情况,在这方面,各县都还没有发现反应特别强烈的事件和问题。”
我很想反问一句,难道说非要爆发出来才算是问题?那些潜伏在深层次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一定要造成严重后果、轰动影响,才能引起大家的重视?
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自己太没有涵养了,刘连昌他也只是代表政法委的意见,说得中规中矩,自己纵然不同意对方的意见,这个时候也只能听着。
三人的次第表态一下子就把我推到了悬崖边上,尤其是吕秋臣的表态,无疑就是一个风向标,表明素来支持我的陈英禄,对我在这个问题上的危言耸听、小题大做,也有些不以为然,尤其是常委会作为专题来讨论,显然有些过份,这顶多也就算得上一个附带议题而已。
我本人倒是漫不经心模样,邓若贤却是有些心焦,只是,他毕竟进常委不久,排列末尾,很多情况下,他都是一个带着耳朵旁听的角色,但见何照成给了我迎头一击,而吕秋臣和刘连昌却又落井下石,他自己和我素来同气连枝,若是不帮言一番,于情于理,也是说不过去的。
只是他也不知道陈英禄态度如何,吕秋臣的插言,让局面显得有些混乱,照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吕秋臣不应当针对我,但这种事情却偏偏又发生了,是吕秋臣揣摩到陈书记的意图发难,还是陈书记授意而为?
只是一瞬间,邓若贤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帮言两句。
“陈书记,何市长,我倒是觉得,叶市长的话很有预见性。”
邓若贤一边含笑点头,一边插话道:“我们怀庆不比其他地方,两极分化相对较重,像怀州和归宁、以及庆州县域,经济发展较快,农业已经不占主要地位,农村剩余劳动力消化也好得多。
但是像其他几个县,尤其是青坪、靖县和古楼三个丘区农业大县,经济发展历来较慢,合金会清理之后,许多乡镇事实上已经陷入了资不抵债的破产境地,这种情况下,连县里都揭不开锅,根本无暇顾及乡镇一级,乡村两级的提留、摊派和集资也就成了基层赖以运转的主要来源。”
“我老家就是古楼农村里,春节期间,老家来了一些亲戚,说起现在乡村上的收取的提留和集资名目繁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少人都要求退田,但是乡里、村里不同意,一样按照人头点数。
而且,乡村组干部作风粗.暴,动辄就要牵猪搬粮,还让公丨安丨出面协助,据我所知,古楼那边至少已经出了两三起因为干部催粮、催款,打伤群众的事情,也有群众打伤干部后被拘留的事情,如果这种情形不引起足够重视,真的有可能要酿成大祸。”
邓若贤的插言顿时让吕秋臣和刘连昌变得安静下来,目光却都瞟向了何照成。
两个入常的副市长态度一致,这无疑是对何照成对驾驭市政府能力的一种挑衅和蔑视,所有常委们都下意识的感觉到可能要出问题,如果仅仅是我一家之言,何照成也许不会那么敏感,而这个时候邓若贤的插言,那味道就不一样了。
何照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扫了邓若贤一眼,邓若贤含笑相对,似乎感觉不到何照成的怒意。
“老邓,情况没有那么夸张吧?老刘那边都没有接到反映,难道这么大的事情,县里就敢吃雷不报?”
“政法委的确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报告。”刘连昌连连点头道。
“何市长,可能是情况不是很严重,也就是一些皮外擦挂伤,但是,这的确是一个不好的征兆,所以,我觉得应该引起高度重视。”邓若贤淡淡的道。
何照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在这种场合下再争执下去,只会凸显他对市政府那边的控制驾驭能力。
陈英禄也没有想到,局面会走到这个状态,虽然这看上是对何照成权威的打击,但是何尝不是对自己这个主持会议的市委书记的一种潜在的挑战,吕秋臣和刘连昌似乎也乐于见到何照成的权威被削弱,这并不好。
“其他你们几位,还有没有什么不同看法?”陈英禄点燃一支烟,放下打火机,很随意的问道。
谭立峰、萧潮都摇了摇头,掺和到这里边的纠葛中去,没有意义,尤其是在陈英禄本人态度也还暧.昧的情况下,宣传部长张果喜本来就是一个老好人,自然更没有多余话。
“那好,我来说说。”
陈英禄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烟雾从鼻孔中缓缓喷出,道:“今年,中央把农村工作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估计大家都已经感受到了,我市农村工作中的问题不少,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所有常委们都意味深长的点头称是,包括邓若贤在内,只有我低着头挥笔疾书,似乎没有注意到。
陈英禄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按照他自己思路往下说,道:“主流是好的,但是并不代表没有问题,庆泉副市长调研报告中所列举的问题,都比较典型,但是,这些问题就像照成市长所说,都是多年历史遗留下来延续而成的问题,一时半刻想要彻底解决也非易事儿,最终落到实处,我认为还是要一心一意发展经济,从根本源头上,来解决这些问题。”
“财政薄弱也好、产业结构问题也好、农民增收也好,归根到底,还是要大力发展工业经济,吸引外来投资办厂,吸纳消化农村剩余劳动力,促进农民增收,当然,我们也要多措并举,比如鼓励发展副业,推进农业产业化发展,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发展城郊现代型农业。”
常委会散了之后,我显得很平静,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欣欣然回到自己办公室,只要尽了力,我自己也就心安理得了。
的确如陈英禄和何照成所说,要解决这些问题,非一日之功,但是目前情势的确有些严峻,这种现象几乎在每个县都很普遍,群众和干部之间对立情绪相当浓厚,稍稍有些过火行为,也许就会酿成大祸。
我印象中,今年应该是因为三农问题而导致群体性事件频发的一年,记忆中在青阳也发生了类似情况,只不过当时处理得当,没有引发更大的事端,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怀庆。
很显然,常委会上的在座诸位都清楚下边的这些情况,但是没有人相信情况已经到了那种境地,对于下边干部素质的盲目信任,使得他们觉得纵然有些小矛盾、小苗头,也能化解处理在萌芽状态,但是他们都忽略了长期以来干部和群众之间,积累了相当大的怨气,这就像一堆堆干草,也许一个火星子丢下去,就能引发一场大火。
日期:2021-04-24 1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