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军彭营,不久亦回昌都。罗长裿移住春多寺。余仍留卡拖。时周春林在长裿左右,屡言:“哥老会势力,已布满全藏,军队尤甚。前此败退鲁朗,乃军队不服从官长 命令,而惟彼中会首意旨是从,致有此败。今兵气益鹗张,官长拥虚名而已。我军远屯塞外,脱有事变,危险不可言矣!”罗长裿在拉萨,即习闻哥老会之名,而深 恶之。至波密后,春林又屡以为言。长裿遂思乘此波密平定之时,严加整顿,以除后患。适驻春多排长王雨膏,因处罚兵士稍失当,哥老会即在郊外“传堂”,罚之 跪。其执行首领,一正目也。长裿自喇嘛寺楼上瞥见,而不解其何故,使春林查之。春林以哥老会规告。长裿大怒,日:“排长处罚一士兵,而正目挟哥老会之力, 竟可使排长长跪,尚成何军队耶!”乃严核哥老会组织,及其首领姓名。乃知官兵入会者,已占全军百分之九十五。其总公口为“聚集同”,分仁义礼智信五堂,以 川人刘辉武、甘敬臣等为首领,即彼中正龙头也。本营军需张子青副之,其重要首领,共十三人。其时甘、张等六人驻德摩,余七人驻波密。长裿乃遣马弁,持密札 往德摩,令管带保林,执甘、张等六人杀之。驻波密首领七人,则密令春林五日后捕杀之。此十二月二十一七日事也。
既而武昌起义消息,由“太晤士报”传至拉萨。钦署洋文翻译某,乃长裿所推荐者,急由驿传快马,密缄告长裿,长裿惶急。急召余至春多寺,引至内室,出示拉萨密 缄谓余曰:“大局已生戏变,三数日后,消息传遍全藏,军队恐生动摇。奈何?”余踌躇久之,乃言曰:“塞外吏士,原非孝于顺孙,公所知也。此信传出,兵心必 变,彼等皆川人,哥老会势力之大,亦公所知也。不如委而去之,径出昌都,以观其变。”长裿默然,约余出大厅中餐。因密言:“兹事决难成功。吾辈皆官守,何 可轻易言去。纵军队有变,傅大臣必进兵镇压,决不听若辈横行。不如暂至江达,再决进退。”余因武昌情势不甚明晰,不敢如何主张,唯唯而已。长裿嘱余迅返卡 拖,密为准备。俟约陈统带来此商定,再告。余遂匆匆而返。是夜,即见士兵窃窃偶语,似已知拉萨消息。时新兵队驻彭诸,相距四十里。乃星夜调其回。司书杨兴 武,永顺王村人,年四十余,颇谨厚。余以实告之,嘱为刺探川人行动。兴武曰:“事已至此,不敢诳公。我队亦早有组织,归我掌事,团结甚坚,请勿虑。”余闻 之,甚慰。次日午刻,炮队队官湛某,亦四川驻防之旗人也,忽被士兵杀之。继而官长被杀戮,被殴辱,被驱逐者踵相接。盖今晨已得拉萨密信,各部纷纷扰动。兴 武多方为我周旋。亦幸余素得兵心,数月战役,甘苦与共。又赖新兵多湘西子弟,故军队虽变,犹莫敢侮余也。次日晨起,长裿尚无函来。甫传餐,则报罗参赞至 矣。余下楼迎入,则只身,狼狈不堪。见余,泪潸潸下,无一语。余甚讶之。后一护兵,为长裿携一狐裘至。兵士某,即前夺之,曰:“我辈寒甚,参赞无需此矣。 ”长裿入室,余见其身着毪子风衣。内止一袷服。问之,为述:“昨夜二更时,兵变围喇嘛寺。我幸事先得信,不及披衣,即只身逃出。瞑行十余里,始来一护兵扶 我。行数里,在路旁番人家,得牝马一匹,乘之至此。”言讫,泣下不止。余急取衣请其更之。忽报陈统带来,延之入,状尤狼狈,见长裿,叹曰:“参赞不肯出昌 都,今如何矣?”相对咨叹而已。未几春多寺之兵纷纷至。见新兵队戒备甚严,未入犯。休息半小时即前进。本营亦有二百余人随之去。盖此时各以字号相号召,非 复从前建制矣。余原有前左右后四队。兹所存者,止八十余人,皆对余爱戴极深者。是夜,陈庆仍力主出昌都。余曰:“军队驻春多时,大局未变,出昌都甚易。今 番人知我军已变,再由春多出昌都,害莫大焉。”长裿曰:“玉鍪言是矣。”遂商明日即回德摩。迟恐波番有变,则难出险矣。长裿曰:“吾惩办哥老会首密札,已 落兵士手,恐至德摩,川人不能容。闻德摩山有小道通拉里,吾到德摩山,即从此道出川边,亦甚易也。”余正虑大军在德摩集合,长裿去不利。如能取道出昌都, 则大佳。遂力赞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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