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提出了几个条件——在这些条件下,我们这时期的哲学天才,尽管面对重重障碍和不利因素,但也起码能够得以生成:自由的男子气概、早年就知悉人性、没有接受过那种学者式的书呆子教育、不受爱国主义的束缚、不用被迫为稻粱谋、与国家没有牵连——一句话,自由,永远都是自由:这是古希腊哲学家赖以成长的奇妙和危险的环境。谁要想像尼布尔[1]指责柏拉图那样指责哲学天才是糟糕的公民,那就让他们这样指责吧,他们自己去做良好公民得了。他们这样指责是对的,柏拉图那样做也同样是对的。对于其他人,上述那样巨大的自由意味着狂妄和自负,那他们也是对的,因为这些人有了这样的自由以后都不知如何是好;假如他们要求这种自由的话,他们就当然是相当自负的。那样的自由的确就是一笔沉重的债务,也只有通过做出伟大和非凡的事情才可以偿还。确实,每一个凡夫,看到有人独得上天如此厚爱,都有权利心怀怨恨。不过,他自己则是愿上天保佑,可千万不要受到这样的厚爱,亦即不要背负如此可怕的责任。他们的确会因那自由和那孤独而马上沉沦,会因为无聊而变成一个傻瓜,并且还是一个恶毒的傻瓜。
到现在为止,从我所说的,或许某些父亲会学到某些东西,并私下应用一二于其儿子的教育之中。但我们可千万不要真的期待父亲们会希望他们的儿子只成为哲学家。很有可能的是,历史上各个年代的父亲们通常都抗拒其儿子成为哲学家,就像是抗拒一桩极其乖戾的事情一样。众所周知,苏格拉底就成为了父亲们怒气的牺牲品,罪名是“引诱青年人”;正是出于这一原因,柏拉图认为有必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以让哲学家的生成不再受制于父亲们的非理性。现在看来,似乎柏拉图的确成功做出了一些事情。这是因为现代国家现在把促进哲学当作是自己的任务,每次都试图让一部分人幸运地得到“自由”,亦即获得一个我们认为哲学家得以生成的最根本条件。但柏拉图在历史上所遭遇的,却是一种奇特的不幸:某样东西基本是根据柏拉图所提出的构想,一旦真的形成以后,只有对其再仔细察看,那就始终不外是一个被侏儒或魔鬼掉了包的丑陋怪婴,一个小鬼怪。比较一下中世纪的教士国家,与柏拉图所梦想的“神之子”的统治,就可得出例子。现在,虽然现代国家是绝对不会让哲学家成为统治者——“啊,感谢上帝!”每一个基督徒都会补上这一句——甚至国家对哲学的促进(按照国家所理解的那种促进),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遭检视,看看国家是否以柏拉图的方式理解它;我的意思是国家是否很认真地促进哲学,就好像产生新的柏拉图就是国家的最高目的一样。如果哲学家按惯例就好像是偶然出现在他的时代,那国家是否会真的布置任务,有意识地把那偶然转化为必然,助大自然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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