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台湾号称“恐怖十年”,国民政府绝命挣扎,“检肃匪谍”辣手无情,大案一个连一个公布,士农工商党政军都不断有人涉及,罪案的发展和罪行的认定往往出人意料,“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也惊。”我在“敏感媒体”广播工作,每当看见文化界的人士被捕了,判刑了,甚至处死了(据报纸公布,十年间以文化人为主嫌的案子至少二十一案,总计处死三十五人,判囚三十二人,牵连被捕受审打入“列管名册”者不知多少人),更使我惴惴难安。
文化界以外的大案也很多,像中共在台湾发展地下组织的案子,一九五○年由三月到五月连破五案,死四十五人,囚二十三人,论行业、论生活圈子,我跟他们中间没有任何关连,仍然受到惊恐。更不幸的是国防医学院学生出现匪谍案,学生迟绍春判死,王孝敏判囚,我跟这两人是抗战时期流亡学校的同学,案发之前我曾到国防医学院的宿舍去探望他们,那时没有事先预约的习惯,我扑了个空,给他们留下一张字条,这张字条流落何处?它可是个祸根哪!……
我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战战兢兢地“拥护领袖、反共抗俄”。
那时“匪谍案”用军法审判,军法并不追求社会正义,它是伸张统帅权、鼓舞士气的工具,它多半只有内部的正当性,没有普遍的正当性。被捕不可怕,枪毙可怕;枪毙不可怕,刑求可怕;刑求不可怕,社会的歧视可怕,像烟台联合中学校长张敏之的夫人那样,“匪谍”的妻子儿女都是危险分子,所有的关系人都和他们划分界限,断绝他们生存的资源,这是慢性的灭门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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