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1-20 07:20:17

第一百一十三章 鼠蚁生活

上回说到叶南飞满城市的逛，发现比以前来的时候要热闹繁华许多，和农村大集的感觉差不多，很多人开始琢磨干点啥，虽然政府不允许，但是生活你得过吧，老婆孩子等着吃饭呢，咱又不偷不抢的，可那时候啊，做点买卖那真和做贼差不多，不管是政府不让，容易被抓之类的，还是自己的心理和周围人的眼光，自己首先就自卑，老不好意思了，在人前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做小买卖呢。万一碰到熟人，那可娋得慌，跟做啥丢人事了似的。

当然有的人真是被逼无奈，特别是很多知青回城了，新一拨的孩子也长大了，而国民经济早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就算有单位的也开不多点钱。以前咱说过，中国的特色就是，地方复制中央，哪怕最低层的公社，也就是后来的乡政府，那也是各个机构都齐全，中央有的部门他们都有，那你会说有外交部，新闻总署，广东总局啊？

外交部基层是不需要，但是有专门和上面沟通的人员，比如驻某某办事处算不？有广播站，后来发展成电视台，有文化站。公社一级就这么齐全，可以想象县一级，市一级。说这个呢，是因为，同样道理，机构设置这么复制的，企业也一样，各种企业咱都得有，比如乌拉市，像陶瓷厂，面粉厂，火柴厂都有，也不管这些场子在乌拉办有没有优势，反正，国家层面有的我这都尽量有，毛皮厂，皮革厂，皮鞋厂，玻璃厂都有。至于效益如何么，反正都是政府安排，生产，销售都是你安排，那开资你也得安排呗。

这种从理论上视乎可行的计划经济，实际操作起来就是一怪胎，早有哲人断定，权力不能私有，财产不能公有，否则必然成长成怪物。再加上建国后不断的一个接一个的运动，最后这场浩劫，直接导致国民经济崩溃，那既然这样很多胆子大一点的不得自己想办法了么。叶南飞不属于胆子大那一伙的，他是被逼的，虽然看见各种做小生意的，都开始冒头，叶南飞心理也恍惚有个想法，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干点啥，不过眼前还真顾不上。

因为啥？因为吃住问题还没解决，住暂时住在水泥管子的涵洞里，舒不舒服先不说，这眼瞧着一天比一天凉啊，所以说人都想有个家，最起码可以遮风挡雨，在外面打拼的在辛苦，回到窝里可以躺下来享受那哪怕片刻的安宁。可叶南飞这连窝恐怕都算不上，甚至不如老鼠和蚂蚁的居住环境，说到这还得说吃，你市内人多的地方反而安全，可在水泥管子这片，白天反而不能瞎逛。

这地界，人说多不多，说少吧，还随时都能碰到人，你出现个生面孔，马上就引起别人注意，那白天不能出来，也就不能打鸟捞鱼，那吃啥？只能晚上出去偷，开始就去百货副食区偷饼干，麻花，面包之类的，但是顿顿吃那玩应，毕竟没啥食欲，后来又瞄准了粮店，偷粮食，这粮食想不偷都不行，他没有粮本，没有户口，还没有粮票，你买不到。

要么去黑市买，但他手头才几个钱。偷粮食难度并不大，可以去门市偷，也可以去仓库，反正他也不贪，偷点够吃就行。难办的还是住，没有真正挨过饿，你就不会体验到食物的价值，没有挨过冻，你就不会知道有个温暖的小窝是多么的珍贵。

特别是这已经是深秋，农民已经开始收庄稼，突然有一天降温，雨夹雪，这可把叶南飞冻惨了，在水泥涵管里生了个火堆也不管事。最后把衣服都套上，在围上军毯，把涵管的一头用帆布堵上，这才算熬过去。等天晴了，他把两根涵管中间用杨树枝档上，有点像搭鄂伦春人的帐篷似的，只不过没围城圆锥形，因为两头有涵管，但意思一样，上面留有通烟的口，然后把涵管的一头堵死，那时候想在垃圾堆找点塑料布，破布头啥地都难，最后还是在商店投了一块塑料布。

用塑料布堵死还不行，外面在堆上苞米杆子，反正大地里多得是，扛回几捆没人在意，另一头也用苞米秸秆堵上，只不过可以搬开，来回进出，而两根涵管中间，木杆子搭成的部分，可以一天火不断，这样总算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还算不冷的小窝了，但是不能够细想，细想一下，这么和耗子有啥区别？白天钻涵洞里躲着，晚上出去偷吃的。

不管咋说，总算可以生活下去了，白天有时候不爱出去溜达，就在涵洞里看书消磨时间，晚上也不是每天都出去活动，是缺了才去弄。这天，他溜达到江南公园，花了五分钱买了门票进去了，其实已经来过两次了，只不过真的没啥地方可去了，逛商店这活动一直都不是他喜欢的，而无论是在这个城市的什么地方溜达，他都没有一种归属感，这里的一切都感觉陌生，人是陌生冷漠的，建筑是冰冷的，这里不属于自己，同样这里也不需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