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祖父坐在两张椅子上,如同这两张椅子不在同一个房间。尽管办公室里几乎没有让人眼观别处的空间,父亲和祖父还是这么斜坐着,互不相干。外面浓雾弥漫,院子里的几棵树看上去犹如魔鬼。从湖那边传来雾笛声。一声雾笛,像是一个问题。没有回答。船又拉响一次汽笛。还是没有回答。给人的印象是,船儿白白地在叫唤。于是又叫了一下,再叫一下。依旧如此静谧。约翰知道,对面房间里的泽哈恩先生现在会发怒。每当雾笛声响起,泽哈恩先生会大叫:停下!把脑袋转向湖的方向,叫着:立刻停下,否则开枪,禁止哞哞叫,立刻,卑鄙的流氓,愚笨的蠢猪……泽哈恩先生当过海军。要是他房间里来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客人,他会站起,像一个士兵那样把手举到太阳穴,说:退休海军革命家泽哈恩。然后重新坐下,烟不离嘴。
每当听见湖那儿传来的雾笛声,约翰感到惬意。谢天谢地,苹果在地窖里,他想。还有天竺葵。他整天地站在梯子上,把苹果摘下。每年临近万圣节,母亲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他们家的树上还挂满着苹果,而村子下面人家的房前,甚至村里村外几千棵树上的果实都已被摘干净。她说,客人们会大惊小怪,以为我们家没人有时间摘苹果。约瑟夫得做功课和练习音阶。父亲在梯子上无法久站。尼克劳斯太老了。祖父年纪更大。约翰说,要是尼克劳斯替他扶梯子,那么他来摘苹果。母亲说:还没有到这个时候。现在约翰不愿再让步。他保证,每当他用一只手摘苹果时,就用另一只手抓住树枝。它会断,母亲大声说。只抓粗树枝,约翰喊着。随后他在树枝里站了一个星期。他在梯子上站得越高,他的心就跳得越快。但从第二天开始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出事。他在树上感到得心应手。一个接一个的路德维希王子苹果被他摘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挂在身上的粗黄麻布口袋里,不让它们被碰伤。他甚至自己把口袋弄得像他在屈默斯威勒的格特那里见到的那样。把一个苹果扎在口袋的一个角落,把扎袋角的绳子从袋口旁的一个洞眼里穿过,然后把绳子再系到袋角的苹果那里。随后从袋口到袋底穿两下绳子,把自己的脑袋从绳子和口袋间伸过,再把口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袋口直接出现在胸前,让自己能把苹果一个接一个地扔进。约翰发觉自己做这样的事比路德维希、保尔或者阿道夫要困难,所以他把这事看得更重要,想证明自己也行。约翰享受着街上路人从下朝上对他的叫声,他得小心别摔下。要是他们叫着,他做这样的事年龄还太小,他就更加感到骄傲了。要是有一阵子街上没有传来对他的叫声,说摘苹果的约翰做了别人根本无法想象他能做的事,他就会发觉,他等待的就是这样的呼叫。数小时地站在梯子上抓向这么些苹果,让它们安然无恙地滑入口袋,这样的事他只有在别人注目的情况下能做成。所以他非常高兴,因为现在建筑师施莱格尔向上叫着:要是教父来了,就该你倒霉了,佩服,佩服!而鞋匠肖勒太太则叫着:这可会让妈妈感到高兴。森佩尔的弗里茨往上大声说的是:掉下来可是比爬上去快。邮差陶本贝格停住脚步,更像是对自己而不是对约翰说,约翰已经是个大胆的男孩了。赫尔默的赫尔米内对他说的是:为了一个黑色浆果人们爬得比为了得到一个红色浆果高。格吕贝尔先生走在他的母牛旁,用他那银铃般的嗓子半是说话、半是唱歌般地朝他叫上:倘若我是一只小鸟,有两只翅膀,我就会朝你飞去。菲尔斯特夫人带着被痛苦缝上的嘴巴和噙着泪花的眼睛经过,没对他叫些什么,这他明白。当然阿道夫每天至少来一次,对约翰正好收获的果实种类说三道四。他问,他们是不是没有博斯科普树。也没有格拉斯赖内特,甚至没有火红主教树!不!不过有韦尔席斯奈尔,格拉芬斯泰因,托伊林格和路德维希王子树。约翰回答,这些是他最喜爱的树种。不过他心里却想,但愿祖父25年或30年前种这个果园时,真的想到了博斯科普树,格拉斯赖内特和火红主教树。要是到了11月的星期六,他们三人或四人一起,经过被摘完的果树去诺嫩霍恩,到神甫那里换卡尔·迈(1)的小说时,对一个挂下来的韦尔席斯奈尔苹果人们不会动一个手指头。而一个博斯科普苹果人们会用木棍捅下。布鲁格一家只有博斯科普、格拉斯赖内特和火红主教苹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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