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胖子一边假装不情愿的后退,一边说道,“哥,我好着呢。我怎么可能会抑郁呢,不就是睡不着也不想说话吗。”
小窗后的姑娘瞟了一眼郝胖子,然后对刘纪允说道,“对不起,先生,今天是周日,我们不对没有预约的客人营业。”
刘纪允沉默了片刻,在姑娘准备关上小窗的瞬间,大声说道:“姑娘,您就通融一下吧,我们专门大老远的从北京过来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姑娘正在犹豫,房子里传出另一位女子的声音:“小韩,你让他们先进来吧!”
铁门打开,郝胖子首先闪身踏入院门,刘纪允倒成了跟随的那个人。
只一道铁门的距离,门里门外却是不同的世界。越是接近房门,扑鼻的花香越是清晰。一位一袭白色衣裙的女子正侧身坐在廊檐下,摆弄着手中花瓶里的花枝,白色裙摆肆意的铺在她脚下的地板上。阳光打泻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娇嫩白皙。
刘纪允稍稍一楞,恍惚间觉得仿佛那里见过此人,却又一下子想不出准确的答案。
女子的声音柔柔地飘了过来,“薇薇,你先领客人去会客厅休息,然后帮他们准备准备两杯饮料。”她的头都未曾抬一下,就仿佛这些话是跟她手中的花枝说的。
刘纪允见状,亦不好继续在庭院中停留,和郝胖子二人随着韩薇薇进了客厅。
从庭院到客厅的那扇木门,似乎是一扇链接过去与现在的门。置身客厅,刘纪允感觉仿佛走进了民国大戏的片场。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看不出是道具的痕迹,仿佛每一件家具、器物、装饰都是自民国时期起就摆在他们现在出现的地方的,不曾动过。
留声机里的曲子停下的时候,一个女子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二位觉得这里如何?”
刘纪允二人这才从刚才的静逸中回过神来,不等他开口,郝胖子就立即回道,“舒服,这儿太舒服了,刚才我感觉就像被催眠了似的。”
刘纪允盯着眼前的女子,诧异地问道:“怎么是你?”
女子微微一笑伸出手说道,“陈安妮。你呢?”坐在刘纪允旁边的郝胖子急忙红着脸起身握住她的手答道,“郝友才,大家都叫我胖子。”
“好有才?果真人如其名,你也是真够有才的。从我的观察来看,你应该不是精神类疾病患者。”陈安妮抽回手笑道。
不只是因为被识破,还是因为握手,郝胖子显得有些尴尬,红着脸小声解释说:“我……我……我有精神抑郁,我睡不好觉,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还总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还有,我的名字是,赤耳郝,朋友的友,才华的才,郝友才,而不是好友才。”
刘纪允看着破绽百出的胖子想帮他圆场,却又实在找不到能自圆其说的解释。除了半句“是你”之外,一向口若悬河的他,竟也不知从何说起。而他心内此时早已几千字的台词奔腾而过,只因惊讶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即使她留下的名片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与她仍会不期而遇,而且还是以如今这种尴尬的方式。
正不知如何下台的郝胖子忽地醒悟过来,戳了一下顿时语塞的刘纪允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认识。”刘纪允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的裤兜,“其实,我是来取相片的。”
陈安妮歪头一笑:“那天我还来不及向你们道谢呢,谢谢你们呈现在我面前的那一个温情的瞬间,简直太美好了……只是,那两位老人家是?”
“我奶奶和我奶奶的保姆。”刘纪允答道。
陈安妮追问,“上海还有那样的石库门么?”
搞不清状况插不上话的郝胖子,那里肯放过说话的机会,急忙回答说,“陈小姐要找石库门啊?城隍庙、新天地、田子坊周围都有啊。我听你的口音似乎是上海本地人,怎么会不知道哪儿有石库门呢?”
陈安妮笑着说:“你说的那些地方是游客去的,早就没有了我想要的味道。我想要的感觉是类以于他奶奶住的那种地方。”
“那感情好!你要找的是刘纪允奶奶那儿啊?其实,我小时候也住那儿的。”郝胖子一边说,一边揽起刘纪允的肩膀说道,“我和纪允哥是发小。你如果喜欢那种地方,我可以随时带你去。”
陈安妮忍不住笑出了声,“谢谢你,‘好友才’先生。现在,我的专业知识非常确定的告诉我,以你目前的表现来看,您的确没有精神类疾病。换句话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假装精神疾病患者来这儿?难道你们是借取照片之事顺带考察我行医资格?”
事到如今,尴尬的刘纪允也只好顺着陈安妮给出的这个台阶往下走,“不好意思,还是被你发现了,都怪我,好奇害死猫……,还请您原谅我的唐突……”
尴尬的气氛就此化开,关于石库门的往事,让刘纪允与摘去精神病患者身份的郝胖子顺利地留在了陈安妮的客厅。留声机里的音乐继续缓缓地萦绕在屋子里,初次相识的三个人就这样听着音乐、喝着咖啡聊天,不知不觉到了天黑。
熟络起来的三人仍觉不够尽兴,竟直落到晚饭结束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