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我们稍事歇息,补充了点淡水,吃了几个野果充饥,我一看表。已经是三点多了,离太阳下山最多还有四个小时,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地做好阴天娃娃,一入夜,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加上之前的胖子,一共七个人的尸体,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残渣,我们全都得从院子里清理出去。
这件事的工程不小,扛拉背提,甚至累急了栓个藤蔓一路拖着走,盯着炎炎烈日,我们把所有尸体运到阴天娃娃树桩地的时候,日头已经西垂了。
看着时间飞速地流逝,我心里急地慌,一斧头砍下去卸掉了一个人的胳膊。却不小心用力过猛,给大叔脸上溅了不少血,迷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
大叔无所谓地抹去了已经变黑的血液,笑着道:“没事。年轻人,做事不能太急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浑身染血,手指甲里满满的都是干涸的血浆。
抬眸看了看大叔,他也不比我好多少,满脸满手都是血污。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上海穿着干净白衬衫,流转于高级写字楼,却身无寸土安身立命的职场小白领,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大叔,我的样子可怕吗?”
大叔怔了怔,看着我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沉吟了片刻,徐徐说道:“我能说实话吗?”
我点了点头。
“可怕,怎么会不可怕?”顿了顿,他又说:“你说说,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现在拿着工具砍杀自己同类的尸体,而且完全不用担心后果,那能不可怕吗?”
我突然觉得我的心里什么东西突然破碎了。想要伸手去抓,却捞了一个空。
“这种环境,逼得人无法用人的尊严活下去,逼得我们跟野兽无异,但我们千万不能忘了,我们是人,更要始终记得我们是人。”
大叔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
对啊,虽然我们不能以人的尊严活下去,但我们应该时刻记得自己是人,区别于禽兽的万物之灵。
倘若忘了这一点,我们早晚会沦落成一种只为生存,无所不用其极的野兽。
接下来的时光,出奇的安静。
当时的阴天娃娃是明日奈操刀主要部分,虽然我记得全部过程。但真正地让我做起来,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负罪感,就会油然而生,甚至影响我的情绪。
大叔阅历丰富,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我等望尘莫及,他很早就注意到我的异常,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叹息一声罢了。
“韩煜,要不穿头的时候,我来吧?”我的整个身体发着抖,视线里全是一片血红,这一次,大叔终于还是开口了。
“不用!”我摇了摇头,抡起斧子又砍下一具尸体的脑袋,鲜血淋漓,溅落在我的脸上,我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韩煜,你再这样下去,会精神崩溃的,还是我来吧?”
“都说了。我不用,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啊?”
我天!我竟然吼他了?!可是我的心里根本就不想吼他啊?!
“韩煜,停下来,你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说话间,我本想砍掉这具尸体的腿。不想怎么错了位,斧头落到了他的腹腔处,登时,肠子和里物都流出来了,一股未消化干净的恶臭扑鼻而来。我一个恶心就呕吐起来。
下意识用手去捂嘴,只闻到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
恶心更甚,伴随而来的是整个身体的“作呕反应”,我忙起身扶着一根木桩继续呕吐,一番翻江倒海之后,感觉手上黏黏的,转眸一看,发现自己手里抓着的是颗腐烂到一半,尸油滚滚的人头。
这是之前的阴天娃娃,我们还没有完全地拆下来。
当时那种感觉,真是比五万只羊驼在心里呼啸而过还要酸爽,我崩溃般地仰天长啸着,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拼了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世界。
“啪……”耳边一声脆响。
“啪……”另一个耳边又一声脆响。
毫无留手地两巴掌,我只觉嘴里一股腥甜,下意识地吐出了两口血沫。
“清醒了吗?”大叔喘着粗气,蹲在了我的身边,许久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知道为什么医学院总有些人会发疯吗?”
我木讷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心理脆弱,是因为你让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安宁祥和,充满阳光的环境中的人,去接触一些血腥阴暗的东西,长久下去,如果他的潜意识的自主意识没有觉醒,那就会相安无事,大多数人都会这种情况。”
“但有些情绪敏感的人,会在这个过程中诱导出自己潜意识里面的自主意识,就像你刚才这样,你会突然开始以上帝视角审视自己,这也是许多人格分裂症的诱发因素……起…起来了…”
“咦?怎么不说了?”我正听得入神,大叔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什么起来了?”
“身…身后……起来了!”
此时,太阳已经隐去了大半个圆脸,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余晖尚浅,天色微暗,林子里只剩下斑驳光影,须臾间,黑夜的长幕便要彻底拉下来。
大叔那张脸少见的惊恐,我甩起斧头向后一砍,空无一物,距离我不远处是那个悲催蛮人胖子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叔,你是不是眼花啦?”我蹲在他身边拿着斧头拨弄了下,尸体已经发硬,这种存在没可能再起来吧?
大叔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悠悠地说道:“唉!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可能我刚才真的看差了吧。”
怎么听着大叔的声音都有些悲凉,最近几天的相处,越发觉得大叔这个人睿智机敏,他真的看错了吗?
我心里不这么想,好端端的他不可能看错,要不就是他发现了什么,因为某种原因不肯告诉我。
我相信他应该是有苦衷的,他既然不说,我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得将话题转回到阴天娃娃上。
“大叔,弄完这几个,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她们该等急了。”
“那这个胖子的尸体呢?要不要由我来处理,毕竟你刚才心智紊乱,我怕你……”
我抬手示意大叔无需再说下去,指了指胖子的尸体说:“我想把他埋起来……”
“额……”大叔有些错愕。
我不问自答,道:“他活着的时候跟条狗似的,任人摆布,后来又因为我的算计,惨死在熊爪下,现在死了,要是再把的尸体肢解了,那未免太可怜了……”
气氛进入了短暂的沉寂,我的脑中思绪万千,却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
日期:2016-10-25 1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