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杰听说酬劳是一百元,惊得舌头伸出来,他不敢相信老头说的一番话,兀自伸出十个手指想确认确认,“大叔,你说的一百块可是十张十元的那种?”
石宽宇没好气地说:“不是这个还是哪个,瞧你个傻乎乎的样,打小就没见过这些钱吧!”
季杰痛快地点头承认,“大叔,不瞒你说,我兜里就剩七块钱,还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愣是没有花出去。我觉得吧我不太需要钱,沿街乞讨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不知为什么,季杰说出这番话来,石姣姣本来是微笑着的,这时候忽然转过身抹起了眼泪。
石宽宇可是铁石心肠,说话一点也不友好,“说这些有意思吗,你穷得吃不上饭关我屁事,赶紧的办正事,没人听你瞎扯淡。”
季杰凑近师傅身边说话,司机赶紧捂着鼻子躲一边,嫌弃说:“什么味,靠这么近干嘛,我耳不聋眼不花,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别磨叽。”
季杰指着院子里突起的一小爿突起问:“这是地窖吧,不知道结不结实?”
石宽宇拍着胸腔发誓:“放心吧,水泥浇筑的,比你的花岗岩脑袋还硬。”
知道是骂人的话,季杰毫不在意,宽厚一笑:“司机大哥,你敢不敢斜着开上去?”
师傅说:“怎么不敢,比这更陡的坡我都干过,还怕这个小坟包。”说完,司机上车拉马达踩油门往地窖上开。货车摇摇晃晃开上去,货车的一侧严重地倾泻下来,只见成捆的板材吱吱叫着挤压着货车一侧高铁挡板。这情形,很像是水库里的洪水窜着浪头拼命挤压着堤坝,若是不尽快开闸放水,很有可能大坝在瞬间崩溃。
这时候,季杰站在货箱的一侧,拿绳子捆住货箱的挂钩,然后抛物线路扔到另一头,大声喊道:“大家别傻站着过来帮忙啊,使劲拉一把。”
石宽宇和司机师傅看出了门道,内心惊呼,想不到傻小子能出这一招,高明啊,正常人想不到。
日期:2016-09-11 22:25:21
三人合力拉紧绳索,姣姣旁边拍着手喊加油,一用力,货箱的挂钩被拉松,轰然一声巨响,板材像树叶般一张张滑下来,轻飘飘的模样,落在地上叠加在一起竟然毫发未损。
车厢里还剩几张滑不动了,石宽宇像个孩子爬进货车里,手指轻轻发力,剩下的板材晃晃悠悠落在地面上。
司机师傅冲着季杰竖起大拇指,“小子,有才,可惜是个穷要饭的。”
结完货款,师傅满意离去。
石宽宇瞅着季杰盯两眼,意思是,事办完,臭要饭的还不赶紧滚蛋。
季杰识得路数,他把破棉絮背在身上转身离去。姣姣屋里冲出来,手里端着茶水没处搁,看见季杰往外走,赶紧拦住,“大哥,你这是干嘛,不是说好在俺家里住一晚吗?说话不算话,俺瞧不起你。爹,你把钱给人家了?”
季杰慌忙摇手说:“不要钱,也没帮多大忙,我到门口凑合住一宿,明天一早我就走。”
石宽宇一听臭要饭的不要钱,高兴坏了,态度大变样,“年轻人,想不到你视金钱如粪土呀,像你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多见,我喜欢你的性格。这样吧,我库房里有的是地方,你若是不嫌弃,就去里面住一晚,明天再作打算。”
姣姣见亲爹唯利是图,打心眼里不高兴,她把水杯塞进季杰的手里,“大哥就这么定了,你先喝口水,我去把大门锁上。”
季杰无路可走,只好跟着老木匠去库房找地方睡觉。厂房空旷,板材堆得到处都是,季杰随便把被子一放就是好地方。也许是极度困乏他刚粘着被褥就进入了梦乡。
石宽宇见傻小子睡着,喜滋滋地走出库房,他把库房的门在外面锁上,再拽一遍把手仔细确认,害怕这家伙半夜溜出来吓着他姑娘。
日期:2016-09-11 22:25:56
石宽宇抬眼一瞅,发现二楼的灯光已熄灭,知道姣姣已睡,就去后院把两条藏獒给放了出来,这还是他的老战友从西藏给他捎回来的,原先是小幼崽,这两年长势极快,赶上半大牛犊子,棕毛四下披拂威风凛凛,很像是一头雄狮叱咤天下。藏獒的天性是从不瞎叫唤,看见猎物不声不响冲过去,一口制敌,用它看家护院再好不过。这两年曾有人来这里给藏獒下过毒,寻思着趁着夜黑到院子里偷些东西,这办法不好使,藏獒宁可饿死也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每天的狗粮都是姣姣一个人打理,牛高马大的两头藏獒站在姣姣的身边就像威猛的汉子,这让石宽宇出门打牌喝酒有足够的底气彻夜不归;更重要的是,他外面有个相好的,四十来岁,风姿绰约,绰号羊官儿,是梦巴黎发廊的老板娘。石宽宇有的是钱,这些年花在风*女人身上不是个小数目。羊官儿无儿无女,原先有个男人叫杜猛,不知为何就瘫痪了,被她关在马棚里,要死不活等吃等喝。俩人无所顾忌,王八瞅绿豆也能情深深雨蒙蒙相处的快活,羊官儿一心一意想嫁给石宽宇为妻,令她想不到的是,通往爱情的路上总是几多风雨。石宽宇是愿意的,问题出在他女儿石姣姣的身上。石宽宇一提这个,姣姣立马就翻脸,那可是有长篇大论等着石宽宇过堂,“一把年纪咋就不学点儿好,知道你孤独寂寞冷,后半生无依无靠,找个正经女人过日子我也不反对,可你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领,羊官儿啥名声你不知道吗,玩玩也就算了,可真要是带夫娶进家门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晃我可受不了。再说了,将来我还要找对象嫁人,正经的人家一打听,谁还敢把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送……”
石宽宇被女儿的这番言论吓住,妻子王二妮临终时的遗言常在耳边转悠,“石头,别以为我死了啥就看不见了,女儿的眼就是我的双目,我眼巴巴瞅着你呢。乱七八糟的女人千万不要往家里带,姣姣要是有半点儿的委屈我可不答应,我让你三更跑肚拉稀,五更睡进棺材板里,你还别不信,不信你就大着胆子试试,你敢试么?”
眼瞅着夫人瞳孔散光手心变凉,再不表白可就没机会了。他哭着说:“我敢试么,这两天又开始跑肚拉稀,老婆大人,咱商量个事,反正你要死了,能不能把这紧箍咒给去了。”
本以为王二妮已驾鹤西去远走多时,没想到眼睛忽闪两下重新聚敛精神,“石头,你跑肚拉稀不关我事,是你自己偷吃凉粉坏掉肚子,过两天就会痊愈。”语毕,王二妮腿一蹬撒手归西。
日期:2016-09-12 20:55:18
家人都说王二妮这次真走了,石宽宇始敢战战兢兢小声哭,哭他这些年来受的委屈。按理说,王二妮书香门第和石宽宇相配门当户对,应开心才是,其实不然。当初说媒的一番吹捧让老石对未来的老婆相当期待,媒婆说王二妮谈不上天姿国色,却有弱柳扶风之质,单眼皮,樱桃嘴,皮肤白,赛珍珠。还说,能娶到这样的女人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老石年轻的时候长得粗眉大脸孔武有力,人送胶东猛汉的称呼。心想,弱柳扶风之质不知啥意思,该不会是说王二妮柔柔弱弱没力气。这好啊,女人天生是给男人疼的,空有一把子力气有什么用,试想,娶个母夜叉似得女人抱在怀里,一旦不如意,这打杀起来男人还得费一番力气。弱柳扶风好啊,惹恼了大爷,一指头戳过去,还不得躲屋里嘤嘤哭泣,大爷兴致好的时候,喝盅小酒闷头坐着倒省去外出听小曲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