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我扭过头不确定地望向洛夕,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做梦。
我觉得自己脸上恐怕也是这个表情。
他是Ciro的好朋友,阿道夫一贯的支持者。
“阿道夫大师的作品一直是我在投资的,我和Ciro先生也是合作多年的伙伴,甚至朋友。但是我到现在都依旧记得当年那个冒着风雪,蹒跚闯进我的画廊的老人。”
黎明慢慢转过了身,巡视一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半晌后才再次开口:“那样充满宁静和温暖的画,不该是一个成日酗酒又好赌的老人画得出来的。但是我觉得不能片面看人,再加上他当时确实困难,于是我便买下了那幅画……在这之后,第二幅、第三幅出色的作品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的疑虑也渐渐被这些打消了。”
“我想,这大概真的是这个老人画的。”黎明叹了口气,声音沉痛地说道,“这样的大错,都是我一手酿成的。”
一瞬间,我几乎落泪。
黎明在帮我说话,他竟然帮我说话。
面对利益和矛盾冲突,他选择相信我,选择为了自己的良心和我一起站在风口浪尖。
“一切都还尚早。”黎明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Ciro那边,也有很多后续之事要处理……请顾小姐和洛先生,接受我们真挚的道歉。”
“黎明先生……谢谢您……”我低声道谢,竟然说不出更多的话。
我和洛夕赢了,我们竟然赢了。
我们赢了一切,赢了全世界。
在鉴定会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和洛夕两人都出于一种做梦的状态无法醒来。
睁开眼,没有人再与我们为敌,也不用再默默活在阴暗处,成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采访,邀约,展览……我和洛夕都忙成了陀螺,但这样的忙碌却让我们都感觉很充实也很快乐。
概念曾高薪聘我回去工作,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工作能比“洛夕代理人”更让我开心。
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会想到一个人。
Ciro。
他就这样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无声无息,不论谁都找不到他,仿佛这个人本来就不存在过一般。
我最终还是没能和他说一声再也不见,也许看不到他难过的表情,所以我总是觉得遗憾,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彻底结束一样。
但还不等我再多感慨几句,铺天盖地的事务再次压来,让我马上就忘了与他相关的一切事。
应酬是少不了的,需要喝酒的应酬更是少不了。
我为洛夕挡酒被灌得晕乎乎的,总算在彻底不省人事前和洛夕溜了出来。
洛夕开车,我就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开车。
洛夕被我盯得浑身发毛,终于出声抗议:“顾惜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样我很为难。”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我愈发觉得洛夕这种生物真是太稀有,难得遇上一个,不好好调戏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为难什么啊?”我恬不知耻地凑上前,嘿嘿笑着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调戏小萝莉的怪蜀黍……哦不,是调戏小正太的怪阿姨。
洛夕稍稍退后避开我的靠近,涨红着脸却还尽力保持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我在开车。”
“诶,我知道你在开车啊,所以我才在看你开车啊。”我耍起无赖也跟着一本正经地说着。
洛夕拧起眉毛,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别看着我。”
“我的眼睛又不会释放X射线,看一会儿怎么了。”我耍起嘴皮子,“怎么,都是我的人了,看一眼还要收费了么?”
洛夕忽然刹住了车,我愣了愣,扭过头一看,原来是到了十字路口,已经红灯了。深夜里,空荡荡的十字路口上没有一辆车,只有我和洛夕。
脸忽然被人捧住扭了过去,然后柔软的唇吻了上来。
我瞪大眼看着洛夕,不可置信。
纳尼?我怎么又被他占了便宜?
浅尝辄止的吻并没有勾起更深的念想,却也已经让我脸红心跳,我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和青涩的,没谈过恋爱的女孩似的……
“当然要收费,刚才只不过勉强算是结了账。”洛夕竟然难得的我和调侃起来。
我大脑当机中,根本找不着词反驳。见我不说话,洛夕也满意了。
这家伙竟然也会反扑了,到底是他长进了,还是我落后了?
“我还以为你的脸皮厚到不会红,结果原来你也是会害羞的啊。”洛夕忍着笑说道。
我忙转过头不让他看我的脸,我看着玻璃窗郁闷不已,调戏不成反被调戏,我真是丢女人们的脸啊!
外面的夜色很好地让玻璃窗成了一面镜子,我认真地看自己的脸有没有红,却在窗户外看见右边的大道路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这车很奇怪,发动着却没有开大灯,而且现在对它而言应该是绿灯,可以通行,但是它却没有动。
难道是司机在十字路口睡着了?
就在我纠结地思考这个问题时,绿灯亮了,洛夕扭过头继续开车。
那辆车的引擎忽然嗡嗡响了起来,像是宰杀牲口的屠刀在被打磨。
心底的疑惑瞬间成了极度的不安,在看到那辆车向我们撞来的时候,我扑在了洛夕的身上,狠狠地扭转了他握在手中的方向盘!
“砰——”
剧烈的声响震得我顿时耳鸣晕眩,我身侧的车门被撞得变形,冰冷的金属压制着我,动弹不得。
“刺——”
巨大的摩擦声再次响起,我的行动让车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车避开了直直撞上前面的电线杆的命运,转而滑过,最终落入了一旁的花坛缓冲带中。
意识渐渐模糊,隐约中感觉到玻璃碎片零星洒在皮肤上。
洛夕的手紧紧护着我的头,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脸上落下。
随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是嗅着阳光的味道醒来的。
睁开眼,入眼的是雪白的病房,窗外绿色的树叶在微风中切碎了阳光,白色的窗帘起伏着温柔盖在趴在我床边的洛夕身上。
看到他脸上那块面积不小的纱布,我皱着眉伸手想去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的动作惊醒了洛夕,“顾惜!”
他似乎是想要扑上来,但是又忌惮着我全身的伤,只能又坐了回去,眼眶微微泛红,“你感觉……怎么样?”
我扭了扭脖子,“还好,就是有些头晕吧。”
“你有些轻度脑震荡。”洛夕解释着,又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哭笑不得,一动脸上的肌肉又疼得我把笑给收了回去,“又不是你说大声一点我鼓膜就会破,没必要这样。我有点口渴,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吧。”
洛夕匆匆忙忙地站起来,想去倒水结果闹得桌上的东西全都落了下来,好不容易折腾好了,又发现水是凉的,一脸懊恼。
洛夕的动静把本在门外打电话的方彤给招了进来,看到一片狼藉中笑得惭愧的洛夕,我觉得若不是洛夕脸上的绷带过于明显,提醒着她洛夕也是个病号,方彤肯定会下手把他给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