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恶意地腹诽着,敲打着手机,考虑要不要再回拨一下电话。
“那个,我说……”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回过头发现又是那个金发碧眼的留学生。
真是,盯上我了?
我极不耐烦,但又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友好地微笑,“这位同学,有什么事?”
“诶?”他愣了愣,然后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奇地问我,“你在喊我同学?”
“啊,是啊。”我点头,“不然呢?”
他尴尬地伸手抓着自己蓬松的金发,干咳一声:“Miss顾,初次见面,我是大卫,是刚来的外教。”
是谁和我说的外国人看起来都偏老的?!眼前这只鲜嫩鲜嫩的明显打破了这句话!
我为了打破尴尬,主动转换了话题,“大卫么,你的中文说得真不错啊。”
不错到都带点四川腔,我当然会把他当成是中国人!
大卫哈哈笑着,“是嘛,大家都这么说,可能我对语言比较有天赋吧。Miss顾,你的办公室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去吧。”
“好的,麻烦你了。”我点了点头道谢。
一起走上楼梯,大卫一直在偷偷瞄我,我有点受不了只能无奈开口问他,“请问我脸上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大卫忙摇头,知道偷看我被我发现,微微红了脸,“只是觉得Miss顾您有点脸熟。”
“是吗?我以为在你们这些外国人眼中,我们东方人的脸看起来应该都差不多呢?”
“Miss顾,是不是上过电视报纸?”他忽然问道。
我一愣,我上过吗?哦,当初洛夕出名的时候,也许是出现过的,但是应该不多才对。
而且在一个新的地方,我有些不太想把以前的事情再重新带进来,于是我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说着又看到他疑惑的神色,只能打趣道:“最多就可能是小强热线啊什么的拍摄的时候,我有路过吧。”
大卫笑着点头,“Miss顾真是幽默。”
“大卫是英语老师?”我不由得稍微对他感兴趣起来,来中国的外教,一般来说都是来教英文的吧。
大卫摇了摇头,“NO,我是美术系的油画老师。”
我的脚下不由自主地一顿,大卫疑惑地扭过头看我,“Miss顾,怎么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爬楼梯,“没什么,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难怪大卫会觉得我有点眼熟,可能是因为也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吧。
没想到我回母校教企管都能遇到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教油老师带路。
我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在过来的路上,想学油画的那份想法。
我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大卫,你平时怎么上课?其实我对油画挺感兴趣的,不知道能不能旁听几节?”
大卫很意外地看着我,露出灿烂阳光的笑容,“当然可以!”
因为是新来,下周才开始正式接手教学任务。我整理好一部分资料已经中午,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吃饭。
一颗毛茸茸的金色脑袋从门缝中挤进来,大卫笑眯眯地看着我,“Miss顾,今天中午我和学生有写生野餐,结束后我们就会在外面上下午的课。你不是说想听听课吗?怎么样,要一起吗?”
这个家伙倒是会玩,上课都上到外面去了。我笑着问他,“你打算带学生们去哪里写生?”
“植物园。”
大卫和学生的关系非常好,一路上嬉笑打闹着。学生们对我也很好奇,问来问去的。
“顾老师,以前没在学校里见过你啊。”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小女生问道。
“是啊,我是今天才刚来的。”
“那也是教油画的吗?”另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凑上来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教企管的,是临时来的代课老师。”
她们疑惑了,“那您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来呢?”
“因为我对油画很感兴趣,所以就拜托了大卫老师让我听一下他的课。”我简单地解释着,结果一群学生却起哄了,“顾老师原来你对大卫老师有意思啊!”
这年头的学生为什么都变得这么大胆了,竟然敢公然开第一次见面的老师的玩笑了都?
我有点无语,但是知道这种情况下越解释越乱,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随他们去想了。
吃完午餐后的休息时间,学生们拉着大卫打起扑克,我对这种娱乐向来不感兴趣,所以便自顾自地在周围闲逛。
许多年没来植物园了,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陪洛夕取景的时候。那次特别倒霉,夜里下过雨后地面很滑,我在路上好好走着忽然就滑到了。摔了也就罢了,还把身上的衣服都沾地全是泥巴。
洛夕没心没肺地笑我,我一恼伸手抓起地上的泥就往他脸上抹,洛夕挣扎着逃跑,我抱着他的腿,结果两个人都摔得满身是泥。
想着以前的事,不知不觉中竟然笑出了声,我被自己的笑声惊得回了神,然后意识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心里忽然很难受,像是所有的水都倒灌进心脏一般,心被泡地酸涩发胀。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回忆中的那个地方,面对着空无一物,却茂盛的草地发愣。
我蹲下身伸手去抚摸那里绒绒的绿草,闭上眼企图寻找一丝半缕残存的余温。
洛夕,洛夕,我好想你,你还能再回来吗?
现在我和Ciro把彼此弄得遍体鳞伤,又或者说,是我单方面地在伤害他。
有时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我似乎固执地把一切错都强加在他的头上,我怨他恨他,可是又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告诉我,我对他心动,究竟是因为他是他,还是因为他也是你?
如果你们是一个人,那我是否该接受他?
如果你们不是一个人,那我又该怎样面对他?
如果你能回来该多好,我好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苦恼……
如果你的消失是对我的惩罚,那能不能,有一个期限?
有人在不远处说话,声音很耳熟,我睁开眼去看,发现不远处一个带着宽沿遮阳帽,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的年轻女人正执着笔在画板上涂抹。
她画的那个模特坐在小溪的大石头上静静望着她,两人正低声交谈,间或谈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便会相视默契一笑。
我看着他们,忽然无比心痛。
就在这时,那个模特看到了我,脸上的微笑忽然便消失了。
画画的年轻女人注意到了模特的神色,也跟着转过了头。
我看清她的脸,不由得颤抖着后退了一步。
是Lisa……
日期:2016-08-31 0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