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在外面听见水声夹着婆婆的哭音，说话的内容已经听不清楚，但是她已经确定，婆婆遇到了困难。她索性拧开门，想当面问问婆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克服，没必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那么光鲜炫耀，不可一世的婆婆，最近突然像变了个人。

她虽然对这个婆婆一直也亲切不起来，但跟陌生人比起来，还是多了一重法律上的关系。这重关系让她对她有了责任和义务，必要的时候，她必须要站出来承担。她对周鹏允虽然没有爱情，但毕竟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刨去让人疯狂的爱念，这世上还有很多感情，是无法用简单的名词定义的。

日期：2016-04-14 14:57:39

她推开门，看见婆婆披头散发的坐在马桶上，整张脸充斥着突兀的窘困，还带着隔夜的锈色。油光可鉴面容瞪着一双闪着银光的眼睛，那眼神好像在呼唤一种救赎。

“婆婆……”星辰走过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啊？”她从惊恐中醒来，按掉了电话，挤了挤眼睛，“没什么……事……”

“一定有事。爸现在可以动手术了，是件喜事。应该高兴才是。”

“是……可是……可是……哎！说实话，我们老两口现在没钱做那个手术。我借了高利贷。现在在等汇款。”一向高傲的婆婆终于跟残酷的现实低了头。

“什么！不会吧……钱呢？鹏允说，你们是有些积蓄的。先前不是还在给我们供房子吗。没听说经济困难啊。我们那房子首付就得六七十万吧。”

当初结婚的时候，赵素琴是打听过的，街坊邻居都说鹏允家经济条件不错，最起码也比星辰家强多了。赵素琴这才一心想要促成这门婚事的。怎么可能没钱呢。没钱买什么洋房呢。

婆婆已经觉得很羞耻了，没了经济基础，现在又多了一个怪病，以后肯定抬不起头来了。她懒得解释，破罐子破摔吧，“哎。反正钱没了。老房子先抵押出去。实在不行，就找中介卖掉。反正，老头子的命，我是肯定要买的。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原配的总比组装的好。”婆婆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故意侧过脸，不想让星辰看见她狼狈的模样，不想在媳妇面前失了尊严。她捂住眼睛继续哽咽，“我今年才五十八呢。老头子也才六十多。往后日子还长呢……还长呢……活着才有希望……你说，要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每天独守空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我……还不如……跟着去呢……”

星辰不再追问下去，伸手拍着婆婆的背脊，“您别这么说。一定有办法的。高利贷是肯定不能借的，那是一个无底洞，虽说活着就有希望，但是掉入那个洞里也好不到哪去。第二，老房子现在卖掉，肯定不划算。这一片要拆迁了。一旦拆迁就能领到一大笔拆迁款还能补一套新房子。现在卖掉不是便宜别人了吗。何况你急着卖，一定卖不上好价钱。现在多得是趁火打劫的人。”

婆婆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着星辰美丽的下颚，原来她的媳妇真的很美，像天使一样。这个容貌嫁给了自己的傻儿子，不知道是傻人有傻福还是红颜祸水命。

日期：2016-04-14 14:58:58

婆婆定了定神，抹干了眼泪，“嗯。你说的，我都想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你看……哎……你们家……现在……情况应该也还不错吧……”

婆婆还是欲言又止，自顾自的叹气。本来以为自己财大气粗的，在亲家面前总是趾高气昂，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要向亲家低头借钱了。悔不该自己当初太自以为是，太高调高姿态了。赵素琴是中学老师，而她是大学教授啊。如今遇到困难，情愿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也不想低下高傲的头颅，去摇尾乞怜。可是，不求人又能怎么办，自己不求，到最后还是害了儿子。

星辰明白婆婆的意思了，“那您在家等着。我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星辰说着就准备出门了，又回头嘱咐，“那个高利贷千万别借啊。你等我消息吧。”

回到家，星辰把婆婆的意思交代了一下，让大家都拿些钱出来应应急。

赵素琴先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实在沉不住气，一拍桌子，叫嚷开了，“这叫什么事！她装什么可怜！当初说的天花乱坠的，嫁到他们家就是享福的命。如今连四十万都拿不出来？！她骗谁呀！他们家没钱，买这么大洋房干嘛，合着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是吧！骗婚是吧！骗我们家黄花大闺女是吧！我呸！”

李建国在旁边按住赵素琴，“你小点声！你不要脸，闺女还要脸呢！”

日期：2016-04-14 14:59:58

“谁不要脸！我看就是周鹏允他妈最不要脸！他们全家都不要脸！把自己钱都藏起来，看个病还要我们捐款！不可能！没钱！”赵素琴气的鼻孔都往外翻。

李建国叹气说，“你看你，前几天还表扬你觉悟提高了呢。怎么一提到钱，立马就翻脸了。”

“那你说人活一辈子是为什么呀，争个什么呀？！一是争脸，二是争钱。旁的还争什么？！争你善良，就我卑鄙呀！他们老两口成天傲了吧唧的样子，怎么一到拿钱的时候，就装怂了？！心眼也太坏了吧！就是欺负我家闺女善良，不可能见死不救。你看，这不是倒戈了，回娘家要钱来了！他们家还成天说我们贪图这大房子，硬赖着不走呢！我觉悟再高，也看跟什么人高。跟高尚的人就叫高尚，跟卑鄙的人就叫愚蠢！”

日期：2016-04-15 17:45:15

31

李星辰终于按捺不住，走到赵素琴跟前，表情严肃的说道，“赵素琴同志。我不想跟你讨论什么高尚与卑鄙的问题。这个婚，是你让我结的，如果当初我不结婚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如果我还在单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我想爱谁就可以去爱谁。我为了你所谓的面子，几乎放弃了自己。人不是为了活给别人看的！幸不幸福是要忠于自己内心的感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不过就是你争面子的工具。如今，周鹏允家没钱了，你觉得我嫁的不好了，让你没面子了，是吗？那好，我可以离婚。但是离婚之前，我要把鹏允爸爸的病治好。因为从我拿到那个红本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背负的是什么。我对不起周鹏允，这辈子都对不起。所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量去做。人在做，天在看，我不想有一天，当我敢于面对自己的时候，觉得好害怕……”

星辰说着有一些哽咽了，她背过身去，努力让泪水像委屈一样往回流进内心里。

李建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拍了拍星辰的肩膀，“女儿说的对。这婚结的没错。一个人不结婚，就永远长不大，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道义。结婚和离婚都不是儿戏，以后不要随便说离婚。你等着，我去拿存折。看看能凑多少。”

赵素琴看着女儿瘦弱的背影，只觉得心疼，一时间缓和了态度，“哎呀。我也没说不帮忙。我就是发发牢骚。还不是爱护你。怕你被你那个妖精婆婆给骗了。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