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7-04 00:31:00
客栈女主呼唤道:“重牛,他们胡喊何事?”
一个胖乎乎的厨下伙计过来毕恭毕敬道:“主人,这些赤狄要我们允许他们进来带走妖徒!”
客栈女主不解道:“何谓妖徒?”
重牛躬身道:“小的也不懂。”
客栈女主一挥手道:“那就去问个明白!”
重牛应了一声,颤巍巍走出门槛,用赤狄语与对方应答了几句,回转身来禀道:“赤狄人说,妖徒就是与他们信仰不同的人,异信徒不认同、不服从、甚至反对他们的神和神旨,他们要将他们带走,前往黑水之源敬献给休屠王祭天!”
客栈女主诧异道:“黑水之源?休屠王?问个明白!”
重牛又退出去问了几句,返回来禀道:“赤狄人说,黑水之源在阴山之北,是休屠王通灵之所,休屠王乃沟通万灵的天之骄子。他们眼下就是前赴黑水之源,赶在花开之前,参加万族祭天!想带上这几个妖徒,作为礼物敬献给休屠王。”
客栈女主听了,更是莫名,负手道:“那他们要的妖徒是谁?如何会在我客栈中?就算在我客栈,我如何能让他们把人带走?传扬出去,我韩家竟会被一群戎狄恫吓,有何面目再立于诸国公卿之列?”
重牛小心翼翼指了指道藏七人,悄声道:“他们说就是那七位天子王城来的客官。”
客栈女主嗤笑道:“笑话!按他们说,我华夏人都信易、礼,都不信他们的神,就都是妖徒,莫非都要让他们带去祭天?我早就说过,戎狄不可用,中行家、范家等几族却执意绥靖,公然违背齐桓公‘尊王攘夷’之宏旨!走,我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是华夏,是晋国,是我韩家的地界,不是他赤狄儿任意驰驱的蛮荒草漠!”
女主走下木梯,走到七人面前,拱手道:“诸位受惊了,还请见谅!来呀,再给七位客官上三斤熟鹿肉,七壶烫酒!给七位压惊!”
堂倌答应一声,高声宣唱,却忘了厨下伙计都在堵门,挽起袖子笑道:“赤狄猖獗,待我去整治!”一溜烟奔进厨下去了。
宗渊微微一笑,一拱手向女主还礼。
女主健步跨到门口,喝令重牛道:“告诉他们,这里没有什么妖徒,这里只有华夏的朋友,如果好意,就请一道喝酒吃肉,夜黑天寒,更无乐事!如果要生事,河西韩家只好奉陪!”
日期:2016-07-04 22:38:00
重牛用赤狄话喊了,却有些绵软无力,女主横了他一眼,虚抬手掌道:“霸道些,重说一遍!”
重牛只得中断,清了清嗓子,扯出以往与堂倌吵架的虎声虎气,将主人的话喊与赤狄儿听,这一遍果然雄浑许多,众赤狄儿听了前几句尚可,待到听完最后一句话,顿时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递了个眼神,当中一个跨前一步,露出一脸坏笑说了几句,后面的赤狄儿一起放声大笑,笑声颇为冶荡。
女主望着重牛,一脸询问之色,这胖乎乎的庖厨伙计捏着手指,扭捏道:“是赤狄儿骂人的话,主人别听!”
女主听笑声不绝,许多赤狄儿还吹起口哨来,极为粗鄙,一推他肩膀不忿道:“如何骂我?快说!”
背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他们是说,床笫之事,你奉陪么?”
女主扭头一看,却是那八个王城客官中为首的那个男子,矮小瘦削,穿一领洗得泛白的布衣,双手笼在袖中,看去不过一个寻常农夫模样,却渊渟岳峙,好似一尊铜鼎般沉实,另外七人分列他背后。她万万想不到这般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男子,竟然将这句话直接告知,她出身名门,家教极严,向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如何招架得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人自是宗渊子,他言语虽不多,却从不弄虚作伪,旁人若问的急了,便直言相告,刚才见重牛害臊羞迫,便就接口答了,心中实无一丝一毫挑弄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我们来!”伸出左手,示意借一条路。
女主怔了一怔,她委实瞧不出这人有何过人之处,且身量尚不及常人,不知为何心中自然顺服,就让了开来,似乎在他瘦小的身躯内,还藏着另一个山岳般的他,令人不禁仰望心折。
看着这八人走过面前,昂首直面众赤狄,她油然生出一个疑问,以赤狄人的野性蛮横、豪勇自负,为何会如此兴师动众,以千人计的阵仗,来面对这区区八人?尤为令人不解的是,这八人竟夷然不惧,还迎了上去!他们究竟是何人?有何凭恃才敢如此托大?
宗渊子穿出客栈伙计列成的人墙,不停步朝前,对面的一众赤狄儿齐齐悚然一惊,纷纷朝后退开。
宗渊子脚步不停,一直朝前走,赤狄儿便不住朝后退去,一时间人潮涌动,四方广场上复又喧闹,他将赤狄儿从客栈门前逼退三丈,这才立定,众赤狄儿也在他面前尺许处站稳,红色脸膛上个个四下顾盼,忐忑不安。
背后的客栈女主等人看得暗自心惊,愈发捉摸不透这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震慑住驰骋北方、横行无忌的赤狄。
宗渊子略略摆手,赤狄霎时安静下来,只听他口吐赤狄话缓缓道:“我知道大漠上的休屠王,他自以为是人间的神使天骄,能通彻世间一切智慧,万物有灵都听从他的调遣,我却说,世间智慧无边无界,无始无终,无人能够通彻,万物皆生于有自然,自然皆生于天道,天道无影无形,无所不在,无人能够左右。人生于世,皆是天覆地载,你有你信,我有我信,你们若不退去,非要强人所难,以你信干涉我信,我只好捍卫天道,对不住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