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7-13 22:45:00

翌晨早起之时，营地中央燃了一夜的干粪犹有余烬，赵鞅命韩珮率人添火，自己领着鬼越、怀觉并八个赵氏亲兵，带了铜戈铜斧，走到冰湖上，让八个亲兵用铜戈凿开冰面，再以铜斧铲出冰屑，此时已是三月，中土南方已经春暖花香，但北地苦寒，仍是寒冷异常，湖上冰层仍颇为坚厚，饶是赵鞅、鬼越、怀觉搭手，仍耗去一个时辰，才开出一个尺许见方的冰窟。

冰窟之内湖水幽蓝，阵阵寒气逼人，湖水赵鞅取出冻成块的鲜羊肉，拔剑削成碎片，抛入冰窟中，片刻之间，就有许多胖头鱼涌出来吞食，鬼越手捻铁吴钩，闪电挥出，再往上一提，一尾胖头鱼便随着他手腕离了水面，那鱼儿刚离水面兀自活蹦乱跳，眨眼就冻成了冰块。

赵鞅大声喝起彩来，那些胖头鱼贪图冰面温暖，你争我夺跃出水面，瞬间变成根根冰鱼，栽在脚边，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一人拎了两尾，便返回营地，还没走出五步，忽听“噼啪”一声，接着“咚”一震，只听背后传来“喀喇喇”一阵脆响，众人回头一看，冰面自冰窟处裂开好大一道裂缝！

赵鞅低呼一声：“不妙！”众人正在惊异，忽觉脚下的冰面下掠出一道长大的黑影，重重撞在脚下，又激起“喀喇喇”一阵脆响，那道裂缝迅速延伸过来。

鬼越断喝道：“快跑！”

话音未落，那道黑影又“噼啪”撞在脚下，那道裂缝一分，冰层破裂，卷起一条硕大的红色鱼尾，鬼越眼疾手快，丢下胖头鱼，反手摸出吴钩，纵身一跃，吴钩堪堪钩入鱼尾，那大鱼猛地一沉，带着鬼越沉下水去！

赵鞅惊呼一声：“鬼越小哥！”扑到冰层破裂处，只见湖水荡漾，哪里还有人影，怀觉急道：“可出得来么？”

赵鞅摇头道：“湖水寒冷彻骨，下去一时三刻就死！”

怀觉丢下鱼儿，反手一掌，拍在冰层裂口处，念道：“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从裂口处到冰窟一片冰面，瞬间融化，化作一泓水面，热气腾腾，好似地涌温泉，他咬牙道：“只恨我学艺不精，不然就一举将这冰面蒸没了，看这孽畜何处藏身！”

赵鞅等人被他手段震慑，还没回过神来，只听水面“哗啦”一响，老大水花乱溅，那大鱼竟然跃出水面，“咕咚”栽在冰面上。

这鱼身长约丈许，比人还长大，急切冻不得，还在那里摆尾，怀觉连忙扑过去一瞧，这鱼体长如梭，扁头圆身，白腹红尾，通体遍布细鳞，被冰雪一晃，片片生辉，鱼肚处鲜血涌出，竟然被开了膛，鱼嘴一张一翕之间，咧出两排利齿，转眼便没了动静。怀觉失声叫道：“鬼越何在？鬼越何在？”

赵鞅拍拍怀觉肩膀，让他稍安勿躁，指挥亲兵道：“打开鱼肚！”

两个亲兵翻开鱼肚，一个血人滑了出来，浑身满脸是血，赫然就是鬼越，他吐出口中衔的铁吴钩，气喘不休笑道：“好吴钩！好吴钩！”一弹就跳了起来。

赵鞅不顾他满身血污，扶住他道：“可无妨？”

鬼越拍拍胸脯道：“没有大碍！”

赵鞅瞧了瞧大鱼道：“此乃漠北巨人鲑！”又看了看怀觉道：“不过还是道藏的手段更令我大开眼界！”

怀觉讪讪而笑，一拱手道：“学艺不精，献丑了！”

众人绝未料到这冰湖之下竟有漠北巨人鲑，更没料到鬼越竟然这般杀死巨人鲑，还能藏身鱼肚脱身，都是相顾欢颜，喜不自胜，赵鞅命两个亲兵腾出手脚，等这大鱼连血冻住，齐肩扛上，满载而归，那几个亲兵一起高唱起来：“鱼入水兮化为龙，安得吴钩兮为鬼雄！”颠倒只此两句，却唱得慷慨悲凉，鬼越很是为之倾倒。

日期：2016-07-15 00:06:00

回了营地，鬼越先去更衣，赵鞅特意教韩珮掌庖，将胖头鱼一锅煮为鱼汤，将那巨人鲑整治成鱼脍，还剩有些晋阳酢、河东盐，拿出作为鱼脍佐料，与众人分食，鬼越头一遭生吃鱼片，只觉巨人鲑肉极细嫩鲜美，入口即化，辅以滚热甘醇的鱼汤，真是人间至味，再有晋阳酢为佐，更是胃口大开，竟吃得汗气腾腾。

众人饱餐一顿，还没吃完，就耳听帐外又传来金器敲击声，帐内霎时安静下来，金器声敲毕，随即又听见昨晚那个男声在说话，宗渊子侧耳一听，淡然道：“休屠王赐福了，去一探虚实！”便率七个学子率先出去，赵鞅、韩珮领着四个亲兵跟了上来。

众戎狄潮水般朝石塔涌去，宗渊子等人混在其中，都闭口不言，只是相互以目光招呼，以免暴露行藏。

渐近石塔，可见戎狄在正面的那道石阶上排成四列，络绎走上塔顶，塔顶石殿前，立着四个彩衣羽冠的人，分持小鼓、胡笳、马尾琴、铜铃，蹁跹而舞，合奏为一，戎狄在他们面前略作停留，然后依次走入石殿，片刻后又从左右门出，走下石阶。

宗渊子拉住风追、郭蕴，以目示意，只教另外五名学子混入戎狄队中，登上石阶。鬼越胆大，当先挤了进去，息悠其次，然后周闾、萧缜，怀觉在最后。

队伍行进不紧不慢，一盏茶工夫，鬼越便登临石塔，那四个彩衣羽冠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却是身材纤瘦窈窕，舞姿婀娜妩媚，分明是女儿身，她们赤着双足，踩在冰凉的石面上，腰肢旋动，显出勃勃生机。

终于走到塔顶，四人合奏的乐声似乎活的一般，一起奔流而至，涌入耳中，鬼越身心震颤，仿佛被拨动了身体内一根蛰伏已久的欲望之弦，只觉说不出的柔靡甜腻，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呻*出声，蓦地心底那个低沉的和声又再度淌出，轻轻吟唱，霎时将乐声逼出胸臆，鬼越脑中登时清明，暗暗捏了把汗。

过了四个乐者，朝石殿走去，他忍不住迟缓几步，回头一看后面四人，息悠、周闾、萧缜都若无其事而过，轮到怀觉时，他竟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在运足全身气力对抗乐声，忽地身躯一晃，委顿在地，四个乐者一起停下，连声呵斥怀觉，旁边立时走出两个戴面具、佩弯刀的人将他拖走，以锁链绑到一根石柱之上。

鬼越大吃一惊，却不敢稍作停留，急忙低头走进石殿，光线一暗，眼前一片柔黄灯光，石殿四角分立着一根铜树，树上枝桠间点了十余盏灯，照亮这间空阔斑驳、冰冷敦实的石室，石室正中一张高座，座上铺着一张阔大的白熊皮，其上斜依着一个头戴狰狞面具的女子，三千青丝不绾不束，一身彩衣异彩缤纷，眉上戴着白貂抹额，抹额正中嵌着一枚拇指大的珍珠，晶莹泛彩，这女子白衣轻薄，里面肌肤隐约可见，翘着一对小巧赤足，足上戴着一对小铜铃，正以手支颐，旖旎斜卧，慵懒半睡。

座前十二个彩衣羽冠人分列两厢，肃然对列，地面当中一个豁口，一道阶梯直通向下。

鬼越、息悠、周闾、萧缜在座前刚一站定，高座右侧发出一声婴啼，突然暴起一物，四蹄攒动，奔到四人面前。

这物额头正中烙了个蓝色字符，唇鼻尖尖，双耳直立，毛发火红，不见一丝杂毛，分明是一头红狐，腰臀后却拖着几条大尾巴，夭夭绕绕，显得比寻常狐狸大了许多，一对黄眸精光四射，绝类人眼，不停扫视四人，嘴里发出“哇哇”低啸，有如婴儿啼哭，鬼越听得汗毛根根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