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有伤,声音很小,这话是嫂子把耳朵凑在他嘴边听了后再转述给我们的。疯哥的头被纱布缠着,我却能从他露出的两只眼睛里看到笑意。
第三天下午,医生告知,我与文雅都可以出院了。
“疯哥,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我看着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疯哥说道。
疯哥伸出手摆了摆,轻声说:“快回去,我一个人正好清静。”
日期:2016-03-08 20:47:00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给任勇打了电话,我问他神棍的遗体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你最好别去。”任勇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他的小腹正好压在凶手腰间的丨炸丨弹上,整个肚子都炸没了,只剩下臀部以下和胸部以上的部位,就是这些部位也烧伤严重,根本看不到皮肤,像是几根炭木,唉,申哥真死得太惨了。”任勇唏嘘不已。
任勇的话让我有些站立不稳,我坐在沙发上,强忍着悲伤问:“他在哪?”
我一定要去看神棍。
“在法医楼尸检室的冰柜里。”
“怎么不是殡仪馆?”我有些疑惑。
日期:2016-03-08 20:48:00
任勇解释说:“头七的时候,局里要在殡仪馆给他举行追悼会,之后再火化,大队长说了,这七天就让他呆在队上,让他再看看这里,再与我们这些同事在一起,就像生前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去白事店买了些香烛纸钱,用黑色的塑料袋子装着,然后去了刑警队。
曾大志死后,法医楼的钥匙就只有科长那里有,我直接去找了他,他见着我,先问了我的伤情,又闲聊了几句,提到神棍,他露出了敬佩之意,说神棍是个好丨警丨察。
待听到我的来意,科长二话没说就把钥匙给我了。
我提着袋子走进法医楼,到了二楼,径直往最里面的尸检室走去。上次过来,是与疯哥他们一起去查看胡远的尸体,虽然都是同事,可感觉完全不一样。
日期:2016-03-08 22:00:00
那天晚上,走在过道里,我心里还有些发毛,脚步放得很慢很轻;今天,我的脚步很沉重,一如我的心情。
打开尸检室,里面亮着灯光,解剖尸体的台子上空空的,台面被擦得很干净,台子下有个火盆,里面的纸灰都快装满了。
盆子前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有些水果,还有几支烟,盘子旁有个小酒杯和一瓶酒,酒杯是满的。
这些东西平日里不可能出现在这,我知道,它们都是同事们缅怀神棍时留下的。
自从神棍妻女死后,他就性情大变,无心工作,最初大家还能理解他,可时间长了,一些闲言碎语就出来了,神棍也不在乎,仍然我行我素,到后面,他成天神叨叨的,好些同事都不愿与他接触,除了我们组里的几人,几乎没人和他说话。
日期:2016-03-08 22:00:00
现在他死了,同事们都佩服他的果断与勇气,自发前来吊唁,若是他泉下有知,定然会高兴的吧。
我走到冰柜边,右手放在把手上,迟疑了一阵,却没有将冰柜门打开,我终究还是没勇气面对这样的他,没法承受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变成了几根黑黢黢的“炭木”。
我回到火盆边蹲下,把香烛拿出来点燃,把杯子里的酒倒在地上,重新倒满,然后开始给神棍烧纸。
火光在盆子上方闪动,我在里面看到了神棍的脸,我对他说:“申哥,我来看你了。”
日期:2016-03-08 22:01:00
神棍笑了起来,他眼角的鱼尾纹仍然那么多,笑的时候,都连在一块了,他说:“陆扬啊,我和我老婆女儿团聚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是啊,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我知道,这些年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们。”
“哈哈,你看过我女儿照片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恩,很可爱,长得很像你。”
……
“陆扬,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回过头,看到大队长正从门口走进来,我回答说:“刚来一会儿。”
他走到我旁边蹲下,拿出一叠纸来,默默地烧着。
日期:2016-03-08 22:03:00
纸钱被扔进盆里,火花又飞了起来,在热气流的带动下恣意地舞动着,我想,神棍果然是开心的。
从法医楼下来,大队长问我:“我听说在办案过程中你收到了两封快递,上面还写有字,东西在哪里?”
我想了想,第一封信纸一直在疯哥那里,第二封信里的照片前天晚上也被疯哥拿去了,我如实回答了大队长。
“它们都是重要的物证,杨峰应该是锁在他抽屉里的,这样,你去趟医院,找杨峰拿钥匙,把它们找到后拿给李光明,案子的后期工作我交给他们组在弄。”大队长安排道。
日期:2016-03-08 22:04:00
我打车到医院,进到病房后,看到疯哥闭着眼睛,嫂子说他刚睡着,我不忍吵醒他,就问嫂子有没有见着疯哥的钥匙,她听后,拿出一个小包,从里面翻出一把钥匙说:“这是你们同事那晚从他裤包里摸出来的。”
我给嫂子说了拿钥匙的用处,让她等疯哥醒了告诉他一下,她同意后,我就回到了刑警队,进入疯哥办公室,走到书桌旁,用钥匙打开了抽屉。
我在抽屉的最下面找到了那张写着“办了错案,拿命来还”的信纸和那张写着“我一直在看着你”的照片,在我把它们抽出来时,另外的半张纸片从当中滑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