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1-05 22:16:37
“既然如此,咱们就整一桩大案!”来俊臣踱步片刻,抬手往桌上一拍,狠狠说道。
“中丞的意思是……”郭霸似乎没听明白。
“我且问你,当初徐嗣真等人告魏元忠有谋逆之嫌,圣上为何刀下留人,还委以重任?”来俊臣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郭霸道。
“这……”郭霸从未掂量过这件事,一时语塞。
“你也不动动脑子!”来俊臣骂道,“魏元忠乃平逆监军,徐嗣真说他与逆党串谋,圣上岂能轻信?魏元忠人头落地事小,朝廷的颜面往哪儿搁?”
“可魏元忠依然是被押赴刑场了啊?”郭霸还是稀里糊涂。
“那是圣人驭人之术,让臣子怀敬畏之心,感昊天之德,誓死听命!”来俊臣揭开了谜底。
“既然如此,这魏元忠难道就碰不得?”一旁的侯思止追问道。
“那倒未必!”来俊臣缓缓落座,押了一口茶,神情自若。
“中丞定有妙计,下官唯中丞马首是瞻!”郭霸腆着脸笑道。在他想来,谁肯出面替他出这口恶气,谁就恍如他的再生父母了。
“哈哈!”来俊臣显得十分得意,“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上多疑,方有我等报效朝廷之机。构陷魏元忠一人,何足挂齿?咱也学学徐嗣真,谁的官儿大,咱就咬谁!”
“此计甚妙!”侯思止不由得击掌赞道。
“中丞确实棋高一着!”郭霸也紧随其后,拍了拍马屁,接着又装作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是这些人位高权重,要罗织罪状,恐怕甚为不易。”
“不易?”来俊臣显得十分不屑,“我曾与万国俊 编撰了一部《罗织经》,分阅人、事上、治下、控权、制敌、固荣、保身、察奸、谋划、问罪、刑罚和瓜蔓十二卷。圣上御览之后,盛赞‘如此机心,朕未必过也’。周兴不就是靠着这部《罗织经》扳倒的韦方质?只要熟读此经,何人能逃过我等魔爪?”
“中丞威名,下官高山仰止,那咱们说干就干?”郭霸显然已经急不可耐了。
“你慌什么!”来俊臣数落道,“成大事者?岂能乱了章法?依我看,咱们得找几个突破口。”
“中丞的意思是……”侯思止追问道。
“魏元忠算一个,还有那个又臭又硬的李嗣真,也得弄进去!”
“李嗣真?”郭霸有些惊讶,“他不是被打发到潞州做刺史去了吗?”
“哼!”来俊臣提起这个人,便怒火中烧,“想当初他做御史中丞,隔山岔五地上奏圣上慎杀宽刑,说什么‘国之利器,轻以予人,恐为社稷之祸’,我的奏疏,他可是驳了不少啊!后来圣上也烦他了,才把他打发去了潞州。俗话说,交新朋不忘旧相识,咱们搭台唱大戏,岂能冷落了李刺史?”
“有理,有理!”郭霸、侯思止露出一脸的阴笑。
数日之后,来俊臣向武则天递了一份密奏,说朝中重臣正在结党营私、暗中串联、密谋“复唐”,具体来说就是七个人: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任知古;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地官侍郎兼判尚书事狄仁杰;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冬官侍郎裴行本;
司礼卿崔宣礼;
文昌左丞卢献;
御史中丞魏元忠;
潞州刺史李嗣真。
武则天接到来俊臣的密奏,一时怒火中烧。她万万没有想到,所谓大周“万物惟新”,其实不过是表面上的一团和气。这些拿着大周俸禄的重臣,竟然念念不忘李唐宗室。回想起王庆之因力主废立太子,竟被群臣活活打死于禁宫,武则天气得脸色通红,将满案桌的奏疏扔得遍地都是,咬牙切齿地喊道:“逆贼!逆贼!通通押入大牢,给朕细细审问!”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得到重用的狄仁杰,与诸多同僚一道,锒铛入狱,成了任由酷吏摆布的鱼肉。
风云突变,一场正与邪的较量,打开了序幕!
日期:2016-01-06 19:33:31
第二十五回 例竟门内险象环生 一波三折化险为夷
关押狄仁杰等人的,是一个叫“推事院”的地方,这是武则天应来俊臣等酷吏之请,专门设置的“诏狱”。“推事院”与“铜匦”一样,是武则天时代“酷吏政治”的象征。因它坐落于洛阳城西的“丽景门”内,而且凡是被抓进去的人,非死难出,被酷吏们称之为“例竟门”,寓意“入此门者,例尽其命”。
如此阴森恐怖之地,狄仁杰等人的待遇可想而知。
作为一名年过花甲的官员,若非武则天惦念,擢升至朝廷任职,并进入“权力中枢”,狄仁杰恐怕已经可以“乞骸骨”,回老家养花逗鸟、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了。结果呢,位极人臣之日,也正是天降横祸之时,这冰火两重天,足以令人哀莫大于心死。
狄仁杰倒不觉得有何悲伤之感,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登高跌重”了。与文昌左丞卢献关在一起,狄仁杰还颇有兴致地跟他开起玩笑来。
“卢左丞,你这姓氏堪称绝妙。”
“何出此言?”听狄仁杰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卢献丈二摸不着头脑。
“卢字配上一匹马,可是一只‘驴’ ?”言毕,狄仁杰哈哈大笑起来。
“听狄相一说,下官也觉得足下的姓氏有趣。从中劈开,乃成二犬。”卢献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卢左丞此言差矣,‘狄’乃‘犬’、‘火’组成,何来二犬?”狄仁杰认真起来
“犬边有火,那当是‘烹狗’无疑了。”两人心领神会,对笑起来,惹得狱卒一顿呵斥,方才作罢。
白天故作轻松,与同僚作趣,可这一夜竟是如此漫长。狄仁杰躺在草铺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说蒙冤并非首次,但身处“例竟门”还是头一遭。
“例竟门、例竟门,照例尽命之门,我狄仁杰何以例外?”狄仁杰苦苦思索着,却始终不得要领。
狄仁杰本打算据理力争,但转念一想,“推事院”岂是自证清白之地?“为今之计,恐当以免受皮肉之苦为要。”狄仁杰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可是,落在这群阴险毒辣的酷吏手里,想不受皮肉之苦,谈何容易?“凤凰晒翅”、“驴驹拔撅”、“仙人献果”、“玉女登梯”,这些充斥着酷吏“智慧”的酷刑,光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如何才能挺过这一关?
狄仁杰突然想到,不久前的一次朝会上,来俊臣曾上奏请旨,凡是主动招供者,一律免刑免死,武则天当廷下达敕令,准其所奏。
“何不利用这一政策,保全自己?”狄仁杰暗中寻思着。
可是,自己招供什么呢?若是昧着良心认罪,不但保不了自己,还要累及同僚,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死了之。这两难境地,该如何破解?
天色渐白,思索了一夜的狄仁杰突然露出一丝笑意,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次日一早,来俊臣开始提审狄仁杰。
“狄怀英,你也是老臣了,不会不知道‘例竟门’的厉害,你可要仔细!”来俊臣先来了一个下马威。
“来中丞想问什么?”狄仁杰心平气和地问道。
“呵!”来俊臣冷笑了一声,“既然请你进了‘推事院’,你觉得会问些什么?”
“不就是谋反吗?”狄仁杰昂首挺胸,毫无半点惧色,“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好!好!好!”来俊臣并没有细细品味狄仁杰所说的前十六个字,一听见“反是实”三个字,便连呼了几个“好”。狄仁杰如此爽快,完全出乎来俊臣的意料,他一边叫好,一边起身拍起手来。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狄相果然名不虚传呐!”来俊臣一面让狄仁杰画押,一面忍不住称赞道。
“既然如此,老夫是否可以回牢房了?”狄仁杰丝毫不理睬来俊臣的“谄媚”。
“当然,当然,狄相这边请。”来俊臣一副小人嘴脸,令人作呕。
“狄某有罪之身,担不起宰辅之谓,来中丞还是直呼其名,老夫倒是听着顺耳些。”狄仁杰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一句模棱两可的“供认”,总算躲过了一番皮肉之苦,狄仁杰大松一口气。他一心想着,自己招供得如此爽快,酷吏们应该不会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集中精力,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出乎狄仁杰意料的是,他第二天又被提审了,主审官却是“推事院”的判官王德寿。
“狄某已如实供认,你们还想怎么样?”狄仁杰不等王德寿开口,便主动质问起来。
“狄公莫恼”,王德寿的表情跟来俊臣一样阴险,“下官久仰狄公英名,今日提审,不过是想替略表心意,帮助狄公戴罪立功。”
“狄某感激涕零”,狄仁杰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但不知何功之有?”
“狄公,咱明人不说暗话。既是谋逆,想必非足下一己之力吧?”
狄仁杰这才明白,王德寿来者不善,原来是想在自己身上扩大战果,陷害更多的无辜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