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想走了,但是方珊珊已经花58点了两杯饮料,我才喝了一口,而且我还有点儿累,再坐一会儿,至少喝完饮料再走。
正巧边上有一位胖胖的大哥也在看这电影,但是他站着看,时不时还回过头去看看牌。听他说话时,感觉这位大哥的口音里,平翘舌不分,但是跟东北附近一些平翘舌不分的口音又大大地不同,也不知道是哪里人。
电影里,那辆坦克里面四个主角终究是落地了:他们在半空中不断开炮缓冲下落速度,最后落进了一个湖里,然后……又把坦克从湖底开出来了。果然是电影。
牌桌上忽然哄一阵骚动,我回头看,见有个玩家赢了一大堆筹码,这位大哥自然也看见了,便对开口说那个人来这儿玩牌就是‘戳瞎子’,那人听了只是嘿嘿笑笑。我倒是十分好奇,于是就开口问这位大哥:这个‘戳瞎子’是什么意思?
那位大哥的解释是:‘撮虾子’就是赚点外快的意思,是他们那儿的方言。
“大哥是哪里人哇?”
“我是武汉人。”
我心想原来武汉方言是这样样子的,看来玩德州不仅仅能拉客户,拼交易量,还能学方言,看世界,德州的优点还真是不少吶!
听这位大哥报了老家,我友好地笑了笑:“武汉这地方,咋样?”
大哥扬了扬嘴角:“武汉似国标滋养地蹭思。”
“国,国标滋养的城市?喔,那……应该很好了。”我没完全明白这位大哥说的话的意思,但琢磨着既然是国标滋养,想必应该是形容好地方的。
怎料我一言既出,几个玩牌的听了之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个叫张大夫的还一边笑一边重复着‘国标滋养’这个词,仿佛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我反应了半天,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原来我竟然误解了这位大哥的意思,说起来果然……很好笑。
电影剧情进行到一阵激烈地枪战,后面的牌桌却又一阵起哄骚乱之声,甚至盖过了上一次。我忍不住凑上前去,见桌面上四个人All-in。一个AK,一个AJ,一个**,还有一个59s。然后59s因为击中了两张9成了三条,所以赢得了这个底池,拿着59的是一个白净书生模样的人,他正在左右开心地扭着屁股,嘴里哼着‘三条九呀三条九,咿呀咿呀欧~~’
我看着也觉得挺搞笑的,不过这个扭屁股的老兄倒是让我想起了澳门的另一段经历。于是不由自主地一边笑一边念叨了一句:“嘿嘿,牌者,诡道也……”
不料一句话出口,旁边的那位胖胖的大哥却惊奇地看了我一眼:“你看过《孙子兵法》?”
我摇了摇头:“我没看过。只是我在澳门听一个玩家说过这句话……”于是我就把我在澳门看到的那手同花顺洗葫芦的牌给他简略地讲了一下。
大哥听我把事情讲完:“靓仔你贵姓?”
“我姓于,于乐。大哥您怎么称呼?”
“我姓邵,叫邵博。小于啊,我这个人呢,有点儿好为人师,听你提了这么个话头,我就忍不住说两句。你说这个‘牌者,诡道也’其实原话是‘兵者,诡道也’,是出自《孙子兵法》,这个大家都知道。”
我点了点头:“对,就是孙膑写的那本兵书。”
邵博清了清嗓子:“《孙子兵法》是孙武写的。”
“喔,我还一直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个人。”心想这个邵博原来是个知识分子——其实我挺喜欢跟这种人聊天,总能听到一些没听说过的事情。
邵博笑了笑:“这个不重要,咱们就说你在澳门听的这句话,‘牌者,诡道也’,你觉得对么?”
“这个……我觉得,其实挺有道理的,你看,他说牌者诡道,你要是真能完全隐藏手牌,那么也就能让对手读不出来你的牌,就等于是实现了诡道,如果你读牌能力强一些,你取胜的概率就大一些吧?”
“是么?你觉得如果完全隐藏了手牌信息,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么?”
“我觉得是,如果别人读不了你的牌,你肯定是有优势的。”说到这里我想起在澳门拿着个35偷鸡偷到牌桌的尽头,结果被抓了的事情,便补充说:“只是,想完全隐藏手牌信息,没那么容易就是了。”
邵博摇了摇头:“如果别人拿着nuts,你隐藏手牌的行为就没有意义。”
客户服务这行做久了,聊天就会落下一个毛病:就是总把聊天对象客户,而附和对方的言论。我刚想点头称是,但是却意识到我十分不认同这个观点,想到这个邵博也不是我客户,于是笑了笑:“哥,你说笑了,为什么就没意义呢?”
“我们来做这样一个假设,假设有一个机器人,它被设定会玩牌,但是它从不看自己的底牌,只通过读取对手的表情来判断对手的手牌,然后,它上了一张九人桌,只凭读人,玩一万手牌,你猜它会赢还是会输?按照你说的,这个机器人其实是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手牌,而且隐藏得很极端,它自己都不知道,更别说牌桌上其他人了。”
我看着侃侃而谈的邵博,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和提出的这个假设充满了学术气息,特别像我大学的一个教授。于是便随口问:“哥你说的这个好有意思,您是做老师的么?”
邵博笑了笑:“算是半个老师吧,我平时会做一些机械技术的培训,机器人什么的。”
“喔,难怪,平时您是做老师的,那……”说到这里我差点顺口说出那句‘股市投资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主要是在银行蹲坑蹲的,说这句话说得成条件反射了。还好总算控制住没说出来。
我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其实蛮难回答的,谁知道那个机器人读表情能读到什么程度?又不知道桌上其他人打牌是个什么水平。
“哥,这个问题我还真得好好想一想……”说着我脑子中勾勒了一下机器人跟八个人打牌的情景,但是想了半天,也没能清楚地得到一个答案——我真的猜不出来这个机器人打一万手牌会不会赢,总纠结在‘读牌是否准’这个点上。尽管有点迷茫,我心里隐隐觉得应该很难赢。于是答道:“我猜机器人赢不了。”
“为什么呢?”
“因为它不知道自己的底牌,只知道别人的底牌,还要以一对八,这劣势有点儿大。其实我刚才说的隐藏自己的底牌,不是像这个机器人似的,连自己都不看自己的底牌。”
“但是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要完全隐藏自己的底牌,要彻底做到这一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最好的方法,这个理论的极致就是你不知道自己的底牌,却知道对手的全部底牌,结合翻牌面,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两个,一,你下多大的注能让对手弃牌;二,如果摊牌你获胜的几率是多少。从逻辑上,这个问题会衍生出来别的问题,最要紧的一点在哪里呢?在于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你手里随机的手牌,能战胜多大的牌。”
“这个,全凭运气,应该是赢不了的。”
日期:2015-12-22 1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