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还有点纳闷,但看着儿子和老婆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想了想,还是终止了这个话题。
就这样,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和以往一样,将豆腐装好,便准备去送货。
可就在我把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站在门口似乎很久了,神色很踌躇。
见我出来了,他尴尬的冲我笑了笑。
“您找谁?”我见他眼生,警惕的问了一句。
“额,您是王致和先生吗?”他仔细打量我一眼,不确定的问了句。
“是的,您是?”我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姓秦,叫秦凤荣,是大兴钢铁厂的人事部主任”他的神色很不自然,踌躇片刻,这才跟我开口。
“哦,原来是秦先生,您登门拜访,有什么事吗?”听见这话,我更纳闷了。
“秦某这次来,是因为小明的事”他点了点头,神色还是很不自然。
“怎么了,小明怎么了?”听见这话,我心中一紧,甚至还在想,是不是小明犯了什么错误。
“这个……”秦凤荣的表情,有些为难起来,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此,我更加坚信,一定是小明在工厂犯了什么大错误。
“秦先生,请到屋里一叙”索性,我从车上下来,将他引进了屋。
落座后,我示意老婆给他倒杯水,同时,又问他:“您刚才说小明,难道,他犯了什么厂规嘛?”
“不不不,绝不是,小明规矩的很,人既忠厚又老实,做事又勤快,工厂里上上下下都对他的印象很好”
“唉,可惜,太可惜了……”秦凤荣一听我的话,急忙解释,言明不是小明犯了错。
说到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沧桑。
“秦先生,到底怎么了?”老婆心中有些慌,焦急的问了一句。
“唉,真怪,小明他,今天有点反常,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又哼又唱,唱来唱去,老是那一句。唱什么,钱从哪里来,钱从梦里来”
“后来,他在做工的时候,不慎掉入了丨硫丨酸池里,等我们去营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秦凤荣的声音很低沉,说话的时候,脑袋也锤了下去,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怎么样,后来怎么样!”我老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等把丨硫丨酸放开,小明已经烧的不成人形了……”秦凤荣不敢直视我老婆,所说的话,不禁令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所以,董事长特别派我过来,向两位报告这件不幸事情的经过。并且叫我送来,由公司先行垫付给小明的劳工保险”秦凤荣踌躇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人民币。
“多少钱……”这个时候,我老婆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颤抖的问道。
“四万五千块,在加上工人们凑的一点钱,略表心意,正好是……”
“是不是五万块!”秦凤荣的话还说完,便被我老婆打断了。
虽说有些惊讶,但秦凤荣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凑了个整数”随后,秦凤荣将钞票递了过去。
“五万块,这是你要的五万块,拿我儿子的命换来的五万块!我要我的儿子,我不要这五万块!”我老婆颤抖的从秦凤荣手中将那沓钞票接过,她哭了出来,走到我的面前,将那沓钞票狠狠的甩在了我的头上。
我没有说话,心中如刀绞。
老婆哀嚎着,不经意间看到了我脖子上带着的那个玉坠。
她一把从我脖子上扯了下来,死死盯着那玉坠。
“我不要这五万块,我不要这五万块,我要我的儿子!”她大叫着,将那玉坠狠狠的摔在了地下。
接着,发疯般的跑了出去。
我追了出去,将悲痛拒绝的老婆一把抱住。
听着她那近乎撕心裂肺的哀嚎,我双眼一酸,两行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我哽咽着,不时的安慰她。
发生了这种事,我比她更难过,但我是个男人,是一家之主,就算天塌了下来,我也要咬着牙扛起。
我依稀的记着,老婆那天哭的不成人样,
儿子的遗体,我也一直没敢让她看。
自从将儿子下葬后,老婆的精神就变的很恍惚。
她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始终盯着儿子的遗像发呆,时不时的,还自言自语。
短短的几天,她瘦了一大圈,看着她那副面黄肌瘦的样子,我只感觉,自己的心滴血。
我不止一次的抽自己耳光,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要许那个破愿。
现如今,我虽然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五万块钱,但却失去了儿子。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彻底体会,老张当时的那种心酸与无奈。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儿子的头七到了。
那一天,老婆一反常态,她不仅跟我有说有笑的,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我当时也没多想,纯粹以为她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见她做了一桌子菜,我特意去买了点酒,想着吃饭的时候,跟她谈谈心。
我把酒买回来后,便准备叫她吃饭。
可谁知,老婆却瞪了我一眼,她让我别动这桌子上的菜,这是给儿子准备的。
听见这话,我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我没有忍住,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
我跟她说,儿子已经死了,永远都不能回来了,让她醒醒。
这个耳光,就像个导火线似的,见我打了她,老婆的脸色,一下子就扭曲起来。
她发疯般的捶打我,还让我滚出去。她坚信,儿子今晚一定会回来。
见她那副疯癫的样子,我不想刺激到她,于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屋子。
整整一下午,老婆都没出屋子,她就坐在饭桌旁,怀中抱着儿子的遗像,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我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当真是心如刀绞。
晚上的时候,老婆不时的站在门口张望,她一脸的焦急,但无形中,又冲着一丝盼望与欣喜。
足足等了大半宿,就如同我预料的那般,儿子并没有回来。
见到儿子没回来,老婆的神色顿时萎靡了,开始嚎啕大哭。
我于心不忍,便过去劝她,
可谁知,老婆一看到我,脸色顿时变得凶戾起来。
她揪住我的衣领,狰狞着脸:“一不做,二不休,你给我许第二个愿”
我一把将她推开,喊道:“你疯了!”
“你快点给我许第二个愿!”老婆对我的话无动于衷,一把从儿子的灵位前,将那个玉坠拿了过来。
她死死的盯着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吃了似的。
“唉,算了吧,一次还不够啊!”我叹了口气,根本不想答应她。“再说了,你要什么啊!”
“我要我儿子活着回来!”老婆将那个玉坠,硬生生的塞在了我的手中。
“你简直是在做梦!”我将她的手甩开,心中有些恼火。
“做梦,呵呵,你说我做梦。我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梦可多了,指望可大了。自从嫁给你,生了小明后,我的梦,一天比一天少,我的指望,也一天比一天小。现在,就只有一个指望,指望我的儿子,快点长大,然后娶妻生子,也算了结了我做人的心愿。可是,你连这一点指望,都不允许我有,我要有,我要我的儿子活着回来!”
日期:2016-01-24 1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