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1-20 08:19:56
地狱修罗——一代魔君石季龙(一)
当参与平定“苏峻之乱”的各镇诸将各自回到领地后,江州刺史温峤于当年病逝于武昌,时年四十二岁。晋成帝得闻噩耗后,追谥其为大将军,谥号"忠武",葬于豫章,祠以太牢。随后,晋成帝再次下旨,让陶侃兼管江州,加封其为都督荆、湘、雍、梁、交、广、宁、江八州诸军事,移镇武昌。
至此,陶侃在东晋王朝的军事地位无人可及,超过了曾经的“军界一哥”王敦,即使在后来人中,也仅有桓温与刘裕方可匹敌。在权势方面,陶侃也压过了把持朝政的王导,当年那个出身寒门处处碰壁的破落户终于在一个门阀森严的国家到达了位极人臣的境地。
南边的事情就此先告一段落,让我们调整视角,看下北方在石勒统一之后又是走上了如何一条轨迹吧。
强行攻灭了前赵之后的石勒,如同后世女真人消灭契丹后收降蒙古部众一般,也顺利继承了前赵帝国的顺带财产——氐人首领蒲洪和羌人首领姚弋仲的两支部族。石勒将蒲洪和姚弋仲分别任命为六夷左右都督,又将万余名关中比较有势力的大族迁到襄国。与此同时,身处凉州的张骏担心石勒挟大胜之势进攻自己,连忙再次像石勒称藩,石勒随即拜张骏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
灭掉前赵,统一北方,放眼大江之北尽是后赵的领地,石勒称帝的议程也被提上了桌面。学着汉人君主的“谦让”姿态,石勒虚以委蛇一番,先称呼天王,行皇帝事,又于当年年底(公元330年)正式登基称帝,改元建平。
从边镇到襄国,从十八骑到如今的百万之众,仅仅用20年时间,石勒便完成了从一名奴隶转而为北中国皇帝的华丽蜕变。如果单单从个人成就来说,石勒的事迹无疑是个很好的励志故事,但是,倘若站在宏观的视角去审视,石勒的崛起之路却包含了太多诈骗与血腥。凡是与他结盟过的人,最终都被他所算计,凡是他愤怒之时,总要有满城的百姓为之身亡,苦县,洛阳,邺城,长安……一座座残败的城市铭刻下了石勒的名字。
然而,这些都没有引起石勒的重视,在他眼中大业铸成必将流血,那死去的人们能够换取自己的最终胜利便以足够。在登基大典的盛会上,这位胜利者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得意之情,当着鲜卑诸部,氐羌酋,高句丽使臣的面,向他的新晋心腹徐光发出了一声询问:“爱卿倒是说说看,我可以与你们汉人哪位古代贤君相比拟?”
深谙石勒心思的徐光从容地恭维道:“您的伟略,汉高祖刘邦所不及,您的雄才,魏武帝曹操所不如。自三皇以后,五帝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位皇帝能像您这般伟大,你就如温暖的太阳照耀着我们,让每一位百姓都笑开颜。我看,也唯有华夏始祖轩辕黄帝可以勉强和你一拼。”徐光的一番马屁话真是将读书人的气节丢得一干二净了,恭维皇帝可以,但是为了恭维皇帝将历代华夏君王都贬低地一文不值,仅为凸显一位异族君主,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可以说徐光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那么石勒能否与刘邦,曹操又或是轩辕黄帝相比呢?很显然比不了,刘邦三年反秦,四年灭项,虽百败却终成一统天下的大业,石勒与之相比只有百败之迹而无混一之功。而曹操呢,虽也只是统一北方,但屯田策保障了军需,严法纪巩固了国家。反观石勒,即使他统一了北方,可国家依旧处于一个无序的状态,既不能大力发展经济,又不能稳定社会秩序,这些以后都将被证实。
既然比不得刘邦,曹操,那自然更不可能与轩辕黄帝相企及了啊。不过平心而论,石勒确有和轩辕黄帝相似之处,那便是两者都开启了一个时代。轩辕黄帝逐鹿之战后便开启了华夏族主宰天下的格局,即使后有“白登之围”,强大一时的匈奴犹不敢入中原宰割天下。而石勒则开启了一个胡人睥睨汉人的时代,从石勒之后,少数民族都有了一颗入主中原,征服汉人的心。从羯胡到氐、羌、鲜卑,再到后来的突厥,吐蕃,契丹,女真,蒙古,都有一股力量,催动着他们向中原挺进,征服汉人,成为九州的主人。
日期:2016-01-21 08:21:36
地狱修罗——一代魔君石季龙(二)
听徐光如此奉承自己,石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带着略有自得略有坦荡的心情说道:“人岂不自知,卿言亦以太过。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脱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能如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朕当在二刘之间耳,轩辕岂所拟乎!”
这段话不难理解,大家都基本能看懂,石勒先是肯定了徐光马屁拍得太过了。随后又正面自我评价了一番,他认为自己与刘邦同世,只能做个和韩信,彭越一般的战将,如果遇上刘秀,当与他争夺天下,并认为胜负不可知。同时,石勒还认为大丈夫行事应当磊磊落落,不能像曹操父子,司马家一样靠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权臣上位,轩辕黄帝是圣主,自己比不了。
石勒将自己定位于二刘之间,当然,对于刘秀,刘邦究竟谁更强,各人有不同的看法,我在此也不做比较。不过我认为如果石勒当真遇上光武帝刘秀,恐怕还是刘秀更胜出一筹啊。
做了皇帝之后的石勒便开始用心治理他的国家了,为此一系列的政策出台,当然,这些政策里面有些看起来很不合理。比如,由于石勒及羯族是翻身做主的胡人,所以有法令宣称在后赵国内不得用“胡“字,违令者杀无赦。这或许是最早异族为了巩固统治实行的“文字狱”了,不过法令虽然严厉,却深刻透露出羯胡统治者内心的自卑和浅薄。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现在日常生活中的常备蔬菜之一——黄瓜的得名也与此有关。因为黄瓜最早产自西域,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了中土,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黄瓜被称作胡瓜。可是到了这边,再叫胡瓜便犯了大忌了,只能改称黄瓜,这么一改以后就再也没改回来。
当然,羯胡人对于汉人的压迫也并非止步于小小的“文字狱”,在后赵国内的汉人地位很低下,他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得不到根本保障。兴许羯胡兵一个兴起就会砍杀汉人出气,又或是肆意掠夺汉人的财物。当然,羯胡人所针对的并非只是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哪怕是达官贵人,他们也敢抢,史书记载了一件事便能充分反应出这点。
一次石勒召见章武内史樊坦,老樊本非京官,所以对于京城中的状况不了解,但考虑到皇帝召见便装得整整齐齐去皇宫。可走到半路上老樊遇上了一伙羯胡兵,羯胡兵二话不说将老樊一顿暴揍,洗劫掉樊坦的财物并把他的衣服也给扒了去了。无奈之下的樊坦只得去搞了件破衣服(很可能是问乞丐讨要的)拜见石勒。
石勒冷不丁地看见这么一个衣衫褴褛得大臣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很是诧异,忙问道:“爱卿竟然如此清贫,连一件华衣都没有么?”
不提衣服还好,一提衣服樊坦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说道:“微臣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啊,半路遇上一伙羯胡狗贼,这群混账玩意居然二话不说就把我财物全部抢光了,还连身衣服都不给我剩下,我这衣服都是,都是……唉!”
樊坦此话一出口,在场人士都纷纷盯着他望了过去,早有法令言明不得提“胡”字,而这边樊坦不仅说了羯胡,还点明骂羯胡是狗贼,这铁定是要被杀头了。看着在场人士诧异的目光,再看看石勒有些愠怒的表情,樊坦也突然醒悟了。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后的樊坦也顾不得面子了,连连跪下磕头讨饶,石勒摆摆手道:“既然爱卿是被羯胡抢了,那朕就替他们好好补偿下你吧。”于是石勒赏赐了樊坦一套车马,几件华丽的服饰和一大笔钱。
后世有人根据这件事便认为石勒心胸开阔,是有道明君。然而我想说的是,这件事非但不是用来表彰石勒的,反倒从侧面描绘出后赵汉人身份的低下。试想一下,樊坦好歹也算是个中高级官员,却被没来由地让羯胡给洗劫了一番,达官显贵尚且如此,那下层百姓的境遇又当如何?光天化日之下,羯胡在大街上公然抢劫,这个国家法纪何在?秩序何在?这一切都是石勒的纵容所致。
的确,这一次石勒好好补偿了樊坦一番,那下一次呢?如果不制定法律去规范羯胡的行为,那樊坦一次被抢就可能二度被抢,石勒没有从源头根除恶行,反倒寄希望于亡羊补牢,做善后处理,不得不说他这个皇帝做得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