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虽然不善与人交流,可见到唐心后心里总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此刻便也笑着对王梦瑶道:“恐怕不行。没有尊主的旨意,在这里生活居住的人都只能身着黑色侍袍以示恭敬,你若想穿别的颜色的衣服,只怕,会惹尊主不高兴。”
是啊,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遵守着君邪一人的心思,谁要是违背他的心意,惹他不高兴,何止是一件衣服的事,恐怕连命都没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唐心随口编出来的说辞便可将难缠的慕容馨赶走,可下一次呢?下一次慕容馨再找上她时,她又该如何应对?总不能,每次都搬出他来……
换好衣服后,丁玲帮唐心化了淡妆,从不曾涂脂抹粉的唐心有些不习惯,可当她看见镜子里清丽脱俗、完全不一样的自己时,还是不由的微微一愣,感谢的同丁玲笑了笑,却未想这样的打扮只是为了能让她在这里生活得更好一些,更安稳一些。
前往大殿时,慕容馨没有在伺候君邪身旁,跟着他的两位黑衣女子,唐心之前都未见过,只是这左拥右抱的姿势,让唐心不由的垂下了眼眸,将王梦瑶的小手紧紧握在包裹着黑布的掌心,方才缓缓走进去向君邪行礼:“尊主。”
哪怕她不知道为什么换好衣服后,要刻意来此让君邪过目,可当她恭恭敬敬的带着王梦瑶跪在冰冷的大殿上时,君邪投向她的眸光却是那样的冷,比地上的曜石还要冷。
唐心不知道又是哪里惹了他不高兴,或许是身上这件浅绿色的衣服被君邪看不上,隔了一会儿,她便瞧见君邪脚上那双绣着饕餮凶兽的黑布靴踱到了眼前,听他沉冷的声音漫不经心的问:“你不配吃东西?”
什么……难道他知道了?
还是说,那些东西真是他叫慕容馨送来的?
唐心讶然抬眸,却是不确信,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仔细想想后,只得咬咬牙再次垂下眼去,低声回道:“是,我不配……但梦瑶还是孩子,还请尊主看在她年幼的份上,让她活下去……”
“呵,那你呢?死吗?”
“一切……谨遵尊主之意……”
艰难的说出这话,他要她死,她死便是,也可打消婉婉日后还来救她的想法,可君邪在听到这话后,却是盯着她久久的沉默,缓缓抬起了右手。
之前伺候他的宠姬立即识趣的退了出去,独留唐心和王梦瑶依旧跪在他脚边冰冷的地面上。
但君邪投来的眸光依旧骤冷,站在殿外的丁玲被他冷冷的眸光扫过,恍然会意的步入殿中,将唐心身旁的王梦瑶也给带了出去。
当漆黑的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身后的丁玲缓缓关上了殿门,听到那突然传来的沉闷声响,唐心不由浑身一怔,他修长而略显苍白五指已来到脸侧,精准的俯身擒住了她的下颚,缓缓抬起了她的脸颊,沉冷的眸光落下时,却不是看她的脸,而是在看她的眼睛,每一次,他都是这样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她眼中蕴藏着许许多多不曾知晓的天机……
下一刻,他便缓缓蹲地,正视她闪烁的黑眸,冰冷的指腹扫过她紧绷的脸颊,冷冷露出一声笑:“想饿死?”
“……”
他这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跟她开玩笑?
唐心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他赤红的血眸问:“慕容馨送来的吃食,真是你让她送来的吗?我……我怕她下毒,所以才说……我只是不敢得罪她,并不是真的不想吃饭……”
“你倒是聪明。只怕得罪她,就不怕得罪本尊?”
他的食指仍在她脸上抚动,那么的凉,凉到像是他的语气、他的心,没有一点儿温度。
此时,唐心只得无奈笑笑:“我有什么办法?能躲一次,是一次,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令他满意,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令他放手。可这时,当她说出这番无奈的话时,他停留在她脸颊的手稍稍用力,便放开了她,却又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第三次。”
什么?
“不许再露出这副表情。”
“是。”
她无奈的垂下眼睫,想笑,却笑不出来,或许是君邪看惯了身旁女子讨好他的模样,才受不了她这样苦涩的面容吧。可为什么他这么看不上她,这时又缓缓拉紧了她的手,将她带入了内殿呢?
远远的,仿佛就能嗅到饭菜的香气,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屋子将摆在中间的石桌照亮。
这里一切都是黑色的,除了不同宝石散发出来的光。
这里一切都是冰冷的,除了此刻摆在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
他就这么平静的拉着她的手走到了桌旁,松开了她的手,坐在了桌旁唯一一把黑漆椅上,冷冽的抬眸看她:“到底吃不吃?”
没毒的,她当然吃啊,难道,真饿死吗?
在她讶然的将眼神投向他时,君邪已朝着她再次伸出手来:“要吃就过来。”
唐心困惑的走到他身旁,未想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搂入了怀中,实在是他周身寒气太重,骤然逼近时,唐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刻抱着她的君邪也是微微一怔,凑到她耳边道:“抖什么抖?想伺候本尊?你有力气吗?”
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不起,唐心此刻真想给他一个耳光。
可君邪搂着她的手却在缓缓收紧,另一只手拾起筷子,将离他最近的汤汁扣肉夹了一块儿放在嘴边:“山地的名菜,瞧着也不怎么样。”
是……山地的名菜?
唐心目光微仲,除了淡淡的忧伤外,哪怕被君邪抱在怀里,她心里也是一片空空荡荡。
隔了一会儿,便听君邪靠在她耳边问:“哪道菜是最好的?”
“金针玉露。”唐心淡淡说着,抬眸扫视了一眼桌上道道精致的菜品,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只知道菜名,连看都不曾看过这道菜长什么样,自然也不会知道这里头到底哪道菜才是金针玉露。
不料君邪却在此时抓住了她的手,将筷子递给她,把她放在椅子上后,便缓缓起身,踱到了一旁燃着香炉的雅轩,扶着矮几入座,不远不近的看着她道:“丁玲打听过你的事。”
是吗?
“她说你在唐家过得不好。”
闻言,握着筷子的手便是一顿,可君邪清冷的声音却依旧毫不犹豫的传来:“在这里,你可以过得很好。”
那一刻,唐心仿佛明白了这里的女人为何都会爱上他,也有那么一瞬间会想,就这样吧,不要反抗了,安安心心留下,留在他身边,他想怎样都行,只要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说不定还能在某一刻活出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可微仲的眸光在骤然间便变得落寞,她很想问他究竟从她眼中看到了什么,才会对她另眼相待。可这个念头很快便在心底消散无踪,毕竟他曾说过他不喜欢她问不该问的问题……
“吃吧。”在她短暂失神时,君邪再一次淡淡开口,语气轻缓得像他从未开口,当她偏眸看向他时,君邪正坐在椅子上摆弄一颗斗大的明珠,唐心犹豫了一会儿便举起了筷子,细嚼慢咽的吃着。
许多年,久到她已经数不清时日,她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吃东西,各种残羹剩饭,能饱一口是一口,何曾像此刻这般坐在宽敞的椅子上,面对一桌子精致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