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差官老爷,请到厅里吃茶。小的还备了些干果蜜饯,请各位差官老爷们尝尝。”若晓生客客气气地向两位钦差的随员扈从以及车夫打着招呼。车马已经停进叶府,当然不用看着。
只是这些随员仆众地位低贱,平时到别的地方去,人家主人可不会连他们也招待,在这种小地方则不然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嘛。国舅爷和侍郎大人的随员仆从在这偏远山区的小民眼中,那也是了不得的贵人,当然要礼敬有加。
两位钦差的随员们心中很是惬意。他们懒洋洋地答应一声,拿捏着身架儿,大摇大摆地跟着若晓生进了前院偏厅吃茶,一举一动。都显出一种来自大地方的人的优越。
他们刚一离开,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就钻进了李玄成的坐轿,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那女孩儿便从轿中出来了,在轿旁站定,望着客厅方向冷冷一笑。转身扬长而去。就只这么片刻功夫。哚妮就已经把蛊毒布置好了。
林侍郎对于不能帮助叶小天认真追查真凶,心中难免有些歉疚,所以当着李国舅的面,他就直言不讳地对叶小天大加褒奖,承诺一定要让他坐稳县丞的位子,由代转正。
虽说万历皇帝极为重视让它次易俗改姓之举,为了确保事情能顺利进行,还慷慨地决定赐封高李两位寨主为长官,世袭罔替。但并不代表万历皇帝对流官们也会滥施恩赏。
贵州本来就是这些少数民族首领们的天下,你不封给他世袭罔替之权,也许将来会有一个新的家族取而代之,但这种更替是在同一部落内部中进行,对山寨百姓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始终是山寨中人。
朝廷封与不封,只是对受封的这个家族有作用,通过朝廷的外力,固定一个内部的统治者,并不代表你不确认谁是统治者,你就能直接插手。既然对朝廷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何不充分利用一下这种影响力呢。
但是对于朝廷可以控制的流官,连升四级那就是很不寻常的事了,除非是打天下的年代、战乱年代,又或者是遇到武宗正德那种视规矩如狗屁的皇帝,才可能随便打破这种规矩,否则还真未必能保证叶小天一步到位。
叶小天的底子太簿了,又不是名闻天下的文士,而且他本来是品官以外的阶级,把他从杂职官转为品官那就是很大的赏赐,毕竟这是内与外的一道坎,跃过去就相当于鱼跃龙门。
可……特事特办呗,林侍郎敢做此保证,也是因为贵州有着特殊性,如果是在中原,断无可能,叶小天选择回贵州做官,确实是快速升迁的一种捷径。
叶小天流了点血,便换来这一承诺,心中也是欢喜。听着林侍郎的话,叶小天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挨一刀就能连升四级,那再挨一刀会怎么样?是不是马上就能迎娶莹儿过门了?
这种好事儿当然也只能想想罢了,既便是在更容易打破规矩的贵州,这种机会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夜色苍茫,徐伯夷趴在茅草帐篷里,久久难以入睡。
他已被带回山贼们的栖息之地,这些山贼就是劫掳了大批军需物资的那伙强盗,任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潜伏在距离葫县这么近的地方。而这一带林深草密,又少有樵夫猎户,所以迄今还没有被人发现。
徐伯夷已经彻底崩溃了,他不只一次在叶小天手下吃过亏,可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悲惨。当初他被叶小天痛殴一顿,由一个人人敬仰、身份尊贵的县学儒生变成了一个道德无行、嫌贫爱富的“陈世美”,折损的只是他的荣誉。
当他成为县丞,位居叶小天之上,却被叶小天设计,跑到高台上绝食,捏着鼻子被人当猴耍时,伤害的只是他的脸面。
而这一次他本想设计叶小天,结果却被叶小天反将一军,丢官弃职,成了钦犯,对他来说才是最彻底的打击。如今,他不但官身没了,连清白的身子也没了。如果……男人也有清白一说。
齐木死后,他的旧部各奔东西,其中有些曾经犯下多起命案的人担心官府算旧帐,干脆就做了山贼,如今他们也跟这些其他地区的山贼合并到一起,靠着驿道发财。
齐木虽然是个嚣张狂妄的豪强恶霸,但是对笼络手下还是很有一手的,所以这些人与齐府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徐伯夷正是利用这一点,通过戚七夫人向他们透露了大批军需过境的消息,从而促使他们出手。
若非是他通风报信。那伙山贼了解这批军需过境的底细,他们又岂敢轻易打军队护送物资的主意。然而谁能想到,正是他引来了这些山贼。才把他带进了对一个男人来说绝对的耻辱境地,这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当初出于谨慎起见,徐伯夷一直都是通过戚七夫人与这些山贼联系,这些山贼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不知道这些山贼是谁,否则……此刻的境遇或许会好一些吧。
帐篷里突然闪进一个人,徐伯夷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回过头,借着帐中的篝火,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那人是比那个小头目长风地位更高些的一个山贼头目。长风叫他木恩。
看到木恩淫邪的笑容。徐伯夷马上明白了些什么,这些山贼打家劫舍,到处流窜,最缺的就是女人,所以,常有一些新入伙的或者是俘虏,只要年轻清秀一些,就成了他们的泄火工具,而此刻。他要扮演的无疑就是这种角色。
徐伯夷咬紧了牙关,耻辱地闭上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雌伏于地,承欢于一个男人的时候,可他现在只能默默承受。当所有的坚持都被叶小天夺走,他就成了一块行尸走肉,剩下的唯一就是对生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
钦差行辕里,李玄成坐在浴盆里,整个人红通通的,就像一只刚出锅的虾子。
他已经洗了第三遍澡,水很热。烫得他的肌肤通红,可是还是让他有一种没有洗干净的感觉,可他仔细检查过了,身上又没有任何肮脏的地方,这令他百思不解。
李玄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叶府回来时,刚一坐进轿子,他就觉得臀下有种粘乎乎很湿滑的感觉,叫人从心眼里觉得腻歪,他强忍到行辕,赶紧吩咐人烧了热水,宽衣解带检查一番,却又没有任何异状。
但是那种异样的感觉却还没有消失,李玄成只能一遍遍地用热水洗澡,直至此刻,那种令人恶心的、极不舒服的感觉才终于消失了。李玄成松了口气,换了一身轻柔的袍子,回到卧室往榻上一躺,回想起今日见到叶小天的情形,既觉兴奋,又有些遗憾。
他本以为徐伯夷可以送叶小天一命归天,谁料这小子实在命大,居然逃过一劫。不过,所有人都说叶小天的伤势很重,他看到叶小天的时候,叶小天脸色灰白,气息奄奄,看来也确实是受了极重的伤,这让他心头的恨意稍稍缓解了一些。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京了,他不可能再有下手的机会,而且一个朝廷命官也真不是可以轻易下手的,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可能再有,实在令人遗憾啊。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