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8-09 18:48:03

(8)

下午三点半，林溪叫醒睡梦中的程嘉嘉。两人开车离开酒店，一路往西，很快在一处海岸的高地上停下。

程嘉嘉下车打开后尾厢，林溪顿觉琳琅满目：面镜、脚蹼、呼吸器、潜水仪表、气瓶、水下照相机等可供两人使用的全套水肺潜水装备，还有在开放水域潜水时的辅助装备潜水刀、水下手电、鱼枪等。林溪这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要换车，因为原先那辆SLk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日期：2015-08-09 18:48:48

“你这是打算深潜的节奏啊！”林溪笑着说。

“姐从来都是深潜。那些毫无挑战性的小儿科的玩法，姐从来不喜欢。”说到这儿，程嘉嘉放下手里的配重腰带，转身看着林溪，“忘了问你，你有潜水资质吗？我说的是深潜。”

“没有。”

“没有？”程嘉嘉脸上微露失望，“平时那么喜欢极限运动，为什么独独缺了这一项？”

“人笨唄。学不会唄。怕淹死唄。”林溪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

程嘉嘉立刻明白他在撒谎，抬腿踢了林溪一脚。“你成心的是不是？见我一口气备了两个人的装备，就要扫我的兴，坏我的兴致！好吧，你，你等着！”

程嘉嘉跳进后尾厢乱翻一气，林溪不明所以，问她：“干吗呢？”

“昨天我妈让我去超市买了块搓衣板，好像还放在车里。”

“搓衣板？”林溪愣了一下，“找那玩艺儿干吗？”

“罚你跪在上面！”

日期：2015-08-09 18:49:33

林溪急忙上前把程嘉嘉抱下车，陪笑脸说：“老大，开个小小玩笑而已，千万别当真啊！我坦白从宽总可以了吧。”

“说！有，还是没有？”

“有。”

“哪个级别？”程嘉嘉白了林溪一眼，继续往身上绑装备。

“EFR。”

“EFR？”程嘉嘉笑起来，抬头看了看林溪，“挺厉害的呀！”

“那当然。”林溪有点得瑟，“你呢，哪一级？”

“姐之所以是姐，当然不会比你低啦。”

“这么说，你也是EFR？”林溪不大相信，心想她能达到AOW就已经很不错了。

“别门缝里看人呀！”程嘉嘉一边检查压缩气瓶的阀门，一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姐是RESCUE，比你还高一档呢。哈哈，小子，姐永远是姐，这辈子吃定你了。”

日期：2015-08-09 18:50:23

林溪面带惊讶看着对方。在冰岛三年，为了能和汉斯一起去两大板块碰撞的海底大裂谷潜水，林溪花了很大精力先是取得OW资格，接着考上AOW，之后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晋级EFR。回想当初，每一次进步都来之不易，如果没有坚忍的毅力和决心，EFR资质完全不可能拿到。

林溪没想到程嘉嘉小小年纪，竟然比自己还厉害。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林溪感觉难以置信。

“嘉嘉，你那资格证是花钱买的吧？”林溪冲着对方扮起鬼脸。

“一个高风险、弄不好就会死人的运动项目，资格证是保证安全的第一道门坎儿。你觉得这东西花钱买得到吗？要不你买一个试试？看谁敢卖给你！”

见程嘉嘉说得如此认真，林溪不得不相信了她。笑着说：“嘉嘉，想不到你狗大的年纪就取得如此令人骄傲的成绩……”

“说什么呢？谁狗大的年纪？你才狗大年纪！”程嘉嘉皱眉翘唇，拎起一件潜水服朝林溪砸了过去，被林溪一把接住。

“我也就是打一比喻。”林溪笑着解释说，“夸你年纪小，聪明又可爱，又有运动天赋，像只可爱的小狗狗。小狗狗毛绒绒的多可爱啊！”

日期：2015-08-09 18:51:17

“你才毛绒绒的呢！”程嘉嘉又开始往身上绑装备，随后用仪器测试气瓶的气体成分。做完这些，站起来看着林溪，神态忽然变得十分认真。“林溪，待会儿下到海里，你得听我指令。去哪儿，潜多深，何时返回，我说了算。这一带海底的地形地貌我比你熟悉。”

林溪点头说：“没问题。嘉嘉，潜水服就不用穿了吧？这儿不是冰岛，水温很高。再说，穿着它下潜也挺不方便。”

“要穿。”程嘉嘉说，“人多没事，但现在就我们两人，假如遇上水母、海蛇之类的还是挺危险的。必须得穿。”

“好，一切听你的。”

两人穿上浮力调整背心和潜水服，背着全套装备沿着一条小路从高地下到海边，在一块陡峭的、距海平面半米高的石壁上背朝大海坐下，他们给双脚套上脚蹼，戴上面镜和呼吸器，然后双双背滚翻入海中。

日期：2015-08-09 18:52:06

这一带海底有浅有深，离岸千米以内水深十到二十米；再远就是深海了，最深的地方有好几百米，地形地貌非常复杂，许多地方属于人类尚未涉足的神秘区域。

两个人都是潜水高手，他们在水中的呼吸舒缓而平稳。在较深的海中，人体交换气体的功能有七成是在肺的下半部三分之一处进行的，因此呼吸不能急促，一定要深而慢。这么做能增加潜水者的呼吸功效，保持良好的体能。

此刻的南中国海像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镶嵌在热带的苍穹之下，在这千里万里蓝萤萤的流晶体下面，蕴藏着千奇百怪的生命和光怪陆离的风景。

日期：2015-08-09 18:53:10

下潜途中，林溪看见数不清的珊瑚礁在海底呈现不规则的排列，有白色、紫色和琥珀色，其间点缀无数拖着长长尾巴的墨绿色的海草；许多深蓝色的热带鱼在珊瑚中间游戈，成群的鹅黄色的长须鱼与它们一起戏娱。林溪忽然想起冰岛大裂谷，与眼前的繁华不同，那里的海底是孤独死寂的，是火山和冰的世界。

他们继续下潜，遇到越来越多无颜六色的鱼群。一见二人黑色的身影，鱼群纷纷四下逃窜，到了它们认为安全的距离，又重新聚在一起继续戏娱。

林溪扭头看看程嘉嘉，她始终游在他的左前下方，宽大的脚蹼舒缓、有节奏地上下划动，一头黑发丝绸般朝着后方轻柔飘舞，苗条的身子在水下更加凸显青春的张力。

两人在珊瑚礁中间来来回回、走走停停，追逐、戏娱那些躲藏在珊瑚丛中的小鱼。它们有的会发光，又的能释放闪电，有的全身不断变换色彩。程嘉嘉用水下相机把这些全都拍了下来。

日期：2015-08-09 18:54:10

十多分钟后，他们停留在一处较为平坦的海底，林溪看了看潜水电脑，深度二十一米。阳光穿过海面透射到这儿，照亮了大块大块的珊瑚和海藻，整片海底散发着奇异的魔幻般的色彩。

程嘉嘉示意林溪靠近自己，等林溪游到身边，她把呼吸器从嘴上拿开，示意林溪也这么做，林溪虽然不明白她的意图，但还是照做了。

程嘉嘉一只手倒举着水下相机，一只手勾住林溪的脖子，吻他的同时，闪光灯闪了一下，两人的首张海底亲密照由此诞生。

这种吻法虽然浪漫，林溪却没有感受到丝毫享受，反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由于海底压力较大，程嘉嘉的嘴唇吻上去又冷又硬，让林溪想起文具商店里售卖的橡皮擦。虽然如此，少男少女海底幽会时体内激增的肾上腺素，以及彼此对吻时心中产生的喜悦和甜蜜，最终还是压倒了一切。

日期：2015-08-09 18:55:10

拍完接吻照，两人带上呼吸器，手拉着手摆出无数亲昵姿势不停自拍，或者相互之间你给我拍、我给你拍。林溪正拍得不亦乐乎，镜头里的程嘉嘉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潜水刀和一个大鹅蛋。随后，她用刀切开鹅蛋。林溪惊讶地发现，鹅蛋的蛋清和蛋黄在海底竟然不散，像枚一圈透明、中间裹着琥珀核的圆形晶体，在水中玲珑剔透，时高时低地漂浮着。

程嘉嘉围绕着鹅蛋游来游去，林溪不停给她和鹅蛋拍照留影。鹅蛋受暗流助推，随着缓缓下降的海床渐渐漂向海洋深处。林溪和程嘉嘉一路紧随。

他们离岸越来越远，水中光照度渐渐暗淡，那枚原先晶莹透亮的大鹅蛋，此刻变成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忽然，脚下的海床消失了，眼前出现巨大的海底深渊。鹅蛋瞬间掉进深渊不见了踪迹。

日期：2015-08-09 18:55:56

程嘉嘉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溪看了看潜水电脑，此处水深三十米。还有十米就到了重装水肺下潜的极限。程嘉嘉见林溪有些犹豫，朝他挥手示意继续往前游。到了深渊上方，林溪游到程嘉嘉的前面，转身对她打手势，示意还有十米就是极限。程嘉嘉点点头，做了个继续下潜的动作，林溪无奈，只得跟着她一起沉入黑幽幽的深渊。

阳光在此处已经无能为力了，所有的光线都被深渊遮蔽，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忽然，林溪眼前出现了一方灯光，光源来自程嘉嘉手里的水下手电筒。他们一直沿着陡峭的石壁缓缓下降，手电光照在石壁上，凡是凹进去的石坑里都栖息着海胆和小鱼；较大的坑洞里，许多奇形怪状、肢体修长柔软的鱼类进进出出。看见手电光，它们一动不动守在坑洞外面，非常警惕地瞪着程嘉嘉和林溪。

日期：2015-08-09 18:57:29

在水深四十米处，程嘉嘉终于停下来。用手电光照了照林溪的脸，仔细观察了他片刻，面镜的背后，林溪看上去并无异常。程嘉嘉关了手电筒，两人在黑暗中相视而立，平行漂浮。林溪感觉程嘉嘉似乎在等待什么，他隐隐约约看见她做了一个侧耳聆听的动作。

她在等什么呢？林溪非常奇怪。

在四十米深的海中，周围黑暗一片，有什么值得她期待的呢？林溪心想，这位准女朋友满脑子的古灵精怪，有时候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一阵低微的飒飒声颤动着穿过周围，海水却没有任何反应，随后是连续不断的几乎听不清的嗡鸣声，上方十余米处的海水渐渐泛起了白光。林溪大吃一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海面上起了风暴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