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太爷摇了摇头,在他摇头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反问草鱼,“草鱼,你爹给咱牵的这头驴,是头‘叫驴’还是头‘草驴’?”叫驴,也就是公驴,草驴就是母驴,这是我们这里当地的一种叫法儿。
草鱼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说,“当然是头‘叫驴’咧,‘草驴’还留着下崽捏,这头驴是咱们村最能叫的,大半夜么事还‘呕啊呕啊’瞎叫唤,全村人都烦死它咧。”
我太爷点了点头,对草鱼说:“要不这样儿吧,你想办法让这驴子叫两声儿,说不定河怪听见驴叫,一会儿就过来了。”
“中!”
王草鱼一听,立马答应,几步跑出苇子荡,钻进了秸秆围墙里。
王草鱼刚一进去,围墙里立马就传来了驴叫声。
这时候,听到我太爷跟草鱼刚才那段对话的几个年轻人嘿嘿笑了起来,笑得我太爷莫名其妙。还没等我太爷问他们为什么发笑,秸秆围墙里又传来一头驴叫。
怎么两头驴呢?我太爷立刻明白了,也跟着他们嘿嘿笑了起来。
出生在农村的、七零后的朋友们,可能对驴子都不陌生。叫驴,也就是公驴,一般都带着眼罩,眼罩能遮住它们两侧的视线,使它们只能朝正前方看,不能左顾右盼。
骡子和马有的也带眼罩,目的是怕它们被身旁突如其来的事物惊着,缩小它们的视力范围。也有一说,说这些牲口的眼角余光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戴上眼罩以后,可以减少看到这些脏东西的几率。
不过,这些说道儿,对于驴子是无效的,给驴子带眼罩,完全是为了防止它们胡闹。公驴好斗、亦冲动,远远看见同类就会嗷嗷叫,要是两头公驴遇上,就会狂叫着冲到一起,拼个高低上下。
这些公驴,一旦听见同类叫唤,也会在第一时间回应。
王草鱼在秸秆围墙里跟那头叫驴一唱一和了一阵以后,跑回了苇子荡,我太爷笑着夸他,干的不错。
围墙里那头犟驴可能被王草鱼斗起了火儿,兀自没完没了地叫了起来,那刺耳的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去,听着着实挺恼人。
众人在苇子荡里大概又等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从村子里传来打二更的声音。
“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灯睡觉。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灯睡觉……”
就在打二更的声音刚刚落去,河里有了动静儿,传来一串“哗啦哗啦”的分水声,由远及近,就像有人趟着河水朝岸边过来似的。
因为稠密的苇子遮挡,众人看不到身后河里那玩意儿是个啥,不过从感觉上来说,应该就是那河怪,因为这时候不可能有人下河。
不大会儿功夫,一道白光闪电一样从河水里掠了出来,“嗖”地打秸秆围墙的预留口里钻了进去,那头犟驴子折腾了许久才停止叫唤,这时候它或许看到那玩意儿了,又叫上了。
我太爷见状,赶忙吩咐其他人,待会儿用剩下的秸秆把围墙口儿堵上,然后把秸秆全部点着,他自己呢,把带来的“两仪阴阳剑”抽出来,打群架似的,带着那十几个小伙子大呼小叫冲进了秸秆围墙里,那十几个小伙子这时候人手一柄叉头儿包铁的木叉。
等我太爷领着那十几个小伙子冲进秸秆围墙里面以后,外面那些村民很快把秸秆围墙的预留口堵上,用火把点着了。
须庚间,整圈儿围墙都烧了起来,河岸上火光冲天。
秸秆围墙里面,那头作为诱饵的倒霉驴子已经躺在地上,也不再叫唤,肚子上跟我太爷之前那匹马一样,有个海碗口儿大小的血窟窿,这时候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太爷知道那东西这时候在驴子肚子里,他让那十几个小伙子把毛驴团团围住,他自己一马当先冲到驴子跟前,抄起手里的两仪阴阳剑,照定驴子肚皮上就戳。
“噗噗噗”一口气戳了十几下,驴肚子里“哇”地传来一个孩子哭声,紧接着,从血窟窿里窜出个血呼啦的玩意儿,“倏”地擦着我太爷裤腿跑了过去。
因为那玩意儿速度太快,即使距离这么近,我太爷还是没看清那到底是个啥。
感觉上,这玩意儿就像个大壁虎,身体扁长,脑袋圆大,有四肢,但是四肢特别短小,不注意的话很难看到,最显眼的,有一条蝌蚪似的大尾巴。
我太爷不知道这是个啥玩意儿,从视觉上来说挺恐怖的。
那玩意从驴肚里出来以后就想逃,但是四周火光冲天,依着我太爷的说法儿,只要是水里的东西,都怕火,加上这时候十几个大小伙子咋咋呼呼拿着木叉一通乱戳,虽然没戳中它,可能把它吓着了,一拧身,就想返回头再钻进驴肚子里。
这时候,这河怪的回路已经给我太爷堵住,想再钻回去可不容易。我太爷见它转身返回,挥起剑照定它脑袋上就砍。
不过,这河怪十分灵活,速度也快,一绕身儿躲了过去,我太爷一剑落空,紧接着,又飞起一脚朝它尾巴根儿上踢去。
这一脚,河怪没躲,不但没躲,竟然反客为主,抡起尾巴抽向我太爷脚踝。
“啪”地一下,两两相撞。
河怪显然低估了我太爷的能耐,我太爷少林铁腿练了四五年,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腿上功夫十分了得,河怪这一尾巴抽过来,没能把我太爷脚踝怎么样,却被我太爷一脚踢了个仰面朝天,就跟河里的鱼翻白肚儿一样,肚皮朝上,不过这家伙的肚皮不是白的,紫黑色的,肚皮正中央还有一条小拇指粗细、贯穿首尾的红线,凝血似的,鲜艳欲滴。
那十几个小伙子见“河怪”被我太爷一脚踢翻,底气更足了,嗷嗷叫着冲上来,十几个人你争我抢挤成一圈儿,将河怪围在当中,十几杆木叉上下翻飞,朝河怪肚皮上玩儿了命的乱戳。
这么一来,场面立时混乱起来,只见熊熊火光之下,人影乱摇,沙尘飞扬。
不得不说这些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我太爷因为兵器太短,够不着河怪,被他们挤到了圈儿外,干着急没办法。
十几个人没头没脑乱戳一阵以后,就听王草鱼喘着粗气喊了一嗓子,“别……别他娘扎咧,河怪没咧!”
他这一嗓子下去,十几个人立刻消停下来,再看他们圈子中央,哪里还有河怪的影子,倒是他们圈子里这片沙地上,给他们戳的净是沙眼儿,乱七八糟跟马蜂窝似的。
这些人扭头一找,那玩意正围着火墙团团转圈儿,显然对火有一定顾忌,看样子想在火墙上找个出口儿逃出去,这时候我太爷呢,正提着剑追在它屁股后头。
十几个小伙子见状,又嗷嗷叫了起来,配合着我太爷在圈子里对河怪展开了围追堵截。期间,河怪被我太爷堵住又踢翻几次,还险些被两仪阴阳剑斩到尾巴。
四周依旧火光冲天,河怪见没了出路,又吃了我太爷几次亏,有点恼羞成怒了,它的智商极高,意识到这群人里面只有我太爷能对它造成威胁,甩开众人围堵,“哇”地一声怪叫,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牙齿,朝我太爷扑来。
我太爷正愁追不上它,这时候它自己找来了,那感情好,迎上去挥手就是一剑。
很可惜,我太爷这一剑又没劈中,不但没劈中,反而被河怪撞在胸口,胸腔骨差点没给河怪撞断,一人一河怪,“噗通”一声,同时翻在了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