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大迁徒当然是解放前后。那时候,解放军进城,城市达官富商要么跑到海外,要么分化成贫民,整个城市居民差不多大换血,此后城市的权贵富商差不多就是那批进城的军政要员的后代了。而在乡村,虽然没有大换血,但几百年积累的乡绅阶层消忘怠尽。这种变化无论对民族的发展和文明的继承都有巨大的影响,这种影响是好还是坏,是前进还是退步,我们在此不能得出结论,一切有待后人论断。第二次大迁徒就是文『革』期间。那十年,城市青年不能就业,上山下乡,中国大量人口又从城市迁徒到农村,规避了当时诸多经济问题。虽然所谓的知识青年后来大多回城,但整整十年的上山下乡运动,不但改变了一代人的命运,也是新中国发展进程中不能不论的重中之重。
日期:2015-03-31 14:59:42
第五章 跳槽(2)
那时,还有大量城市知识分下乡改造,城市工人随着三线建设迁到大西南,也是迁徒史上不容忽视的一件大事。第三次迁徒当然是南巡讲话后的打工潮。这次迁徒时间之长,人员之多,历史罕见。虽然农村务工人员像候鸟一样,春去冬回,不是真正的改变祖居地,但对民族的发展和经济的改变是巨大的,一句话,影响和变革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当然,由于这次迁徒,有相当比例的人在异地置业经商创业,成了新客家人,后人论起祖谱来,那就是第一始祖。老三届和文『革』那一代人经历了新中国的两次迁徒,也就是第二次和第三次。说他们是时代和社会的牺牲品,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他们长身体的时候,正遇上三年自然灾害,连饭也吃不饱,严重影响了一代人的心智和身体;他们高中毕业的时候,却不能高考,只能上山下乡,浪费十年青春;他们好不容易回城了,却只能找份不死不活的工作,有的还流落街头;他们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国企一片倒,部份人沦落为社会最低层,有技术的人出门打工,与王佐这一代人不期而遇。
是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一代人经历了社会的种种不幸和不公,他们的苦难,他们的人生经历,深深地烙上了共和国发展史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王佐一直想着马叔,想着他那一代人,久久不能入睡。他忽然觉得自己相对于马叔那一代人还是幸运的。最少这是个自由发展的时代,这是个人能力极大爆发的时代,而且每个人自由流动,自由迁徒,事业与努力成正比,当然还要有机遇。
第二天上午,全厂人都知道了马叔的病情,厂长代表香港老板和全厂员工去医院看望马叔。从医院回来后,厂长决定,每个员工按上午下午晚上三班照顾马叔半天,并经香港老板同意,工厂为马叔出治疗费八千元,如果不够,由工厂垫付。看完厂长贴出来的通知,王佐不禁对还在香港的老板敬佩有加。老板只管业务和财务,并负责从香港采购一些在大陆买不到的重要零配件,平常很少出现在工厂。王佐在永发厂上班半年了,也只见过他七次面,并且没说上几句话。这位员工不大熟悉的香港老板能不在现场就决定为马叔出部份医疗费,虽然不够用,但足以令王佐感到意外了。王佐自从到沿海打工以来,从温州到厦门,又到广州,还到到过重庆,不知道见过多少工伤,多少意外事件,但从没见过老板出医疗费的。这些老板不论是大陆人,还是香港人台湾人,德性都一样。如果他们肯出钱治疗工伤,肯定是小问题,工人肯定还能上班,不然,那真是活见鬼了。可见,马叔遇到好人了。
日期:2015-04-01 16:08:58
第五章 跳槽(3)
按照全厂员工轮流照看马叔半天的名单,王佐被第一个安排去医院,也就是当天下午。他想,厂长也许是见他平常和马叔很要好,或者是年后刚开工,他手上并没有什么要画的图纸和要编写的工艺吧。没多想,吃完中饭,他就借了牛玉民的单车到医院了。
在病房,王佐意外看到胖妹和乌鸦也在。胖妹陪着马叔老婆掉眼泪,不时劝慰,乌鸦呆站在那里,一脸悲伤。原来马叔老婆上午没上班,也没请假,胖妹和乌鸦下班后匆匆吃完饭就跑到永发厂打听,保安已告诉她们了,她们当即拦了一辆摩托车赶到医院。
王佐和胖妹乌鸦打了声招呼,便对马叔的老婆说了厂里的决定,马叔老婆疲惫的倦容略有舒展,王佐知道马叔的医疗费还没有着落呢。胖妹对马叔的老婆说,她存折里有两千块钱,等会上班前就去取出来,晚上带过来。忽然乌鸦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说:“我就这点钱,先用着吧,下午我再找老乡借点。”王佐不可置信地看着乌鸦,他真没想到对他有点意思的少数民族姑娘乌鸦,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一副好心肠。他的工资已在过年期间花得差不多了,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等过几天发薪水再说了。
看着心神俱碎的马叔老婆,王佐对胖妹说:“我下午在医院照看马叔,马师母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觉,你把她带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经不住胖妹的劝慰,马叔的老婆在胖妹和乌鸦的搀抚下,叹着气走了。
现在,病房里只有王佐和马叔,马叔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病房里很静,王佐呆看了马叔好一会儿,发现昏迷中的马叔呼吸很不均匀,粗重不一,有时还张着嘴。他以为他病情恶化,找到护士询问,护士说从昨晚到现在都是这样,重病号我们会加大查看密度,他心中才稍微放心。
不知怎么,王佐突然想起了年前他和马叔的一次聊天。那是马叔春节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在马叔的宿舍里,他们边喝茶边聊,马叔谈兴很浓。像平常一样,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就不像是隔代的两代人,倒像深交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
话题当然是从春节谈起的,马叔已经知道王佐过年不回家,也知道他从国企出来打工的往事,他关心地说:“小王啊!你我都是国企出来的,当然你是军工大企业,比我们县级小厂强多了。不过,你从国企到打工,我是很理解的,你不就是像我一样吗?”
王佐说:“厂里也只有马叔你能理解我的心情,这几年我真是白混了,我真是上对不起父母,中对不起兄弟,下对不起自己呀!我要是有马叔那样的技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