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登飞自天师道起事后,在历次攻打郡城中,仅凭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鼓动无数教众热血沸腾,慷慨赴死,迅速得到孙大眼的赏识,被封为教中“鬼将”,可以在孙恩左右行走,参议军机大事。
孙恩一直微笑不语,忽然问道:
“听闻原将军曾在燕军主帅慕容宝帐中听调,参加过参合陂大战,本教此次攻打吴兴郡,可有良策建议?”
原登飞满面堆笑,说道:
“师君容禀,当年参合陂大战,燕军原本势盛,但北魏帝拓跋珪领军远遁大漠,诱燕军深入追击,燕魏两军最后于黄河渡口隔岸对峙,拓跋珪令修士到处制造谣言说;燕帝慕容垂病亡,使得慕容宝担心帝位有失,连夜退兵,后在参合陂被魏军赶上偷袭大败......”
孙恩道:
“燕魏两军对峙,一个谣言传闻竟能使原本占优势的燕军大败,此次攻打吴兴郡,本教可以利用谣言取胜么?”
原登飞道:
“谣言力量无穷,它能引起军心不稳,本教大军围攻吴兴郡,但吴兴郡位于三吴腹地,其西边建康,北面吴郡,南连会稽郡也对本教隐隐进行包围之势,如此形势下,建议师君除了派出兵马三面警戒,还可派出小股修士到吴郡等三城传播谣言,只说本教要派兵攻打以上三城,使三城军民疑神疑鬼,不敢出兵支援吴兴郡。”
孙恩哈哈一笑,说道:
“原将军果然熟知历朝军国典故,利用谣言的计谋更是让本君耳目一新。”
原登飞心中狂笑不止,暗自嘲讽孙恩见识浅薄,什么熟知历朝史记典故,史记典故不会开口辩驳,还不是全凭老子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任你师君孙恩和天骄恒少高高在上,还不照样被老子一张嘴耍得团团转。
雪后初晴的天空蔚蓝如洗,吴兴郡太守谢邈站在城头上,远远见城南开阔处,天师道教众漫天遍野席卷而来,如一片黄河之水慢慢涌来,速度缓慢但力量强悍,大军在离城墙数里之处驻足,震天军鼓声中,当中一骑白马绝尘而出,直奔城楼下。
不远处的郝柏冷笑道:
“贼首孙恩又来劝降了,老西瓜描丹青,仍然是老一套。”
谢邈出身士族豪门,又任晋室官吏多年,在他看来,孙恩虽是天师道师君,只不过是江湖叛乱匪首一名,连个庶族寒门也算不上,两人身份不值同席而语,耳闻郝柏解说孙恩亲来劝降,不禁嘴角一动,面孔上微微冷笑。
孙恩骑在马上向城头仰望,只见城头上方光线充足,箭跺后无数人头攒动,旗帜飞舞,兵刃与箭矢在冬日下熠熠闪着寒光,一股愤怒的杀意在城头弥漫,当下伸掌合击数下,身后战阵中的鼓声戛然而止。
“天师道孙恩见过谢太守大人,建康司马元显无君无父,强征‘乐属’充军,惹得天怒人怨,本君率数十万教众奔赴建康‘清君侧’,以匡护天下正道,如今借道吴兴郡,恳求谢大人放本教人马过关,献上区区薄礼,请谢大人笑纳。”
一辆春秋战车自天师道战阵中驰出,车项一个漆木大箱子,车轮滚滚,片刻来到吴兴城下。
谢邈愕然,原认为米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意孙恩竟是一名风雅之士,竟懂得先礼先兵,望着城下的大箱子,不禁一时好奇心起,当下点点头,守城官兵迅速放下绳索,徐徐将箱子提上城头。
箱子不是十分笨重,待兵士搬到谢邈面前打开时,只见箱里有秦代李斯的古篆字、三国曹不兴的墨蝇小画,两坛江南地方名产黑杜酒,最边上另有两双精致的谢公屐,都是太傅谢安生前喜爱之物,谢邈心中了然,这是孙恩在暗示向谢氏家族示好。
黑杜酒相传由酒仙杜康与竹林七贤之一刘伶合制而成,精选江南糯米蒸熟后、酵酿而成,酒味绵厚醇甜,只是江南糯米产量极少,酿酒期间又要去掉酒头酒尾,极为浪费糯米,因此黑杜酒售价极贵,只有士族豪门中人才舍得饮用,谢安贵为太傅,一心忧国忧民,黑杜酒味道虽美,确一直舍不得放怀畅饮。
谢邈打开酒坛盖,一股醇甜的酒味在冬风中四散传播,浅浅尝了一口,转手递给身边将士,傲然说道:
“郝宗主代本官传话,酒是好酒,但是谢氏儿郎绝不会求安祸国,只要谢邈还在吴兴城头,天师道休想从吴兴郡城中过一兵一卒!”
郝柏哈哈大笑,喝道:
“在下一直认为士族子弟只懂依靠世袭父辈福泽,平时除了服用五石散,酒色歌舞寻欢外,人人胆小骨软而怯战,今日得见谢大人不惧强梁的风骨,在下错了,在下愿誓死追随谢大人,哈哈哈哈!”
谢邈的话,经郝柏以深厚灵力催动下,在城下开阔处远远传播,天师道战阵中人马数十万,虽然各种声音嘈杂,但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孙恩心头一沉,策白马缓缓退回阵中,天师道自起事后,第一个真正的劲敌终于出现了。
卢循低声道:
“师君,吴兴郡城墙又厚又高,经雪水冰冻后更加滑溜无比,城上官兵此时求战气盛,本教目前没有备好攻城的大型器具,若今日便一味强攻,怕是讨不到好处,反倒损了士气,不如先将城牢牢围住,然后再寻机破城。”
孙恩默然无言,事先已有军中斥喉禀报,说吴兴郡周围数十里之内,各座山头树木被焚烧砍光,水井被用土石填平,坞堡人员全部迁走,原本想在城外摆开人马众多的阵式,来威吓谢邈屈服,不想谢邈直接挑明要与天师道一决生死,此次攻打吴兴郡,可能不能如想像中那般轻松取胜。
“大军后撤三里安营扎寨,派人连夜赶制攻城器具,择日一举拿下吴兴郡城。”
帅令一下,退兵的金鼓声轰然阵响,军旗晃动,天师道后阵变前阵,如潮水般缓缓后退。
谢邈抚须一笑,说道:
“天师道外强中干,先在城下陈兵十数万威吓,随后又送礼收卖本官,见软硬都不吃,竟然识趣自行退走了。”
郝柏冷笑道:
“贼首孙恩有个妹夫叫卢循,此人颇懂得使些计谋,这软硬兼施的套路,往往便能唬住胆小之人,大人见贼兵退走,且先不要欢喜,恶战才刚刚开始。”
吴兴郡城内一片忙忙碌碌,官府派兵将临近城墙的百姓迁到内城安置,城墙下各种守城器具堆积如山,距离城墙数十丈远的地方,挖有一道深沟,据郝柏交待,此举防止天师道掘挖地道进城偷袭,城内主要街口都派有官兵设点检查来往人员。
逃进城内的难民,精壮青年以十人编成一组,配发简易武器,日夜在城内巡逻,还负责相互监视,妇孺们搭成一顶顶小帐蓬,负责烧水做饭,气氛虽然紧张,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城中当地各家士族豪门,均得到官府告示;有钱粮者出钱粮,有人力者出人力,若有异议者,按通匪罪抓捕处置,留在城中不愿逃走的士族人家,一来早从其他郡县的士族人家得到教训,米教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抢劫士族大户,二来谢邈属于士族豪门之首,谢氏一族出头号召,其余不敢有任何异议。
还有大量其他郡县随难民涌进城内的士族、庶族人家,除了少部分投奔亲朋的,均以车马为界,支起帐蓬临街居住,等得知城外被天师道围个水泄不通,逃跑无望后,大部分索性献出牛马,派出部曲护卫报名守城,誓与吴兴郡共存亡。
日期:2016-08-16 21:39:00
天晴云淡,浮云在脚边凌散飞舞,阳大牛骑着大葫芦法器悠悠向东海之滨凤鸣堡飞行,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因为慕容妃与其一路同行。
“下面就是朱家坞堡,那个欠打的朱小祖就住在那,稍向前一点那座山叫昆嵛山,半山腰处就是三仙宫大殿。”
慕容妃时常听阳大牛吹嘘这段勇武往事,不仅心中好奇,娇笑道:
“夯货,先别吹,咱下去看看三仙宫。”
昆嵛山仍然巍然屹立,少许的残雪挂在峰间苍松上,雪白松翠,极为妖娆,三仙宫殿院墙上长满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动,一看就知,院墙已长时间没人守护修缮,奇怪的是,院墙内竟然有人语声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