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8-23 14:06:00
城南墙根下火光通明,天师鬼卒们趁黑架起云梯不计生死的攻城,吕公车上箭如飞蝗,泼向城头光亮中的晋军,鬼卒跌下云梯和城头晋军中箭的惨叫声不停凄厉传出,交战不到一柱香时间,无数的生命消失在黑暗中。
天师道决定进攻吴兴郡后,卢循提前派出十数名修士扮成难民混进城中潜伏,约好时间接应埋伏在城外洼地中的修士进城一起抢夺南城门,然后里应外合,一举大破吴兴郡,立威天下。
入夜以后,攻城鬼卒战阵早早准备妥当,隐蔽在火光后面的黑暗中,见城中潜伏的蒙面修士放出赤红色信号后,全军开始疯狂攻城,但是激战一柱香时间过后,始终不见先前发出信号的修士杀上城头或打开城门接应。
卢循站在火光后的黑暗中,仰头查看着城头双方激战,内心异常焦虑,将头上毡帽取下来,用力抖了抖又戴回去,潜入城中的修士至今不见踪影,肯定是中了晋军修士的埋伏,不过卢循并不十分慌张,因为他在城中还备下另外一路奇兵突袭,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城外鼓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城内太守府衙中一片宁静,大堂门窗紧紧关闭,堂内烛光通明,府衙前后没有兵将流动守护。
冷月匆匆穿过云层,院落中忽明忽暗,衙前一个角落中突然浮起三团黑影,如鬼魅般直接向大堂飘去,“嘭”的一声炸响,堂门被一名黑衣蒙面人踢开,太守谢邈手持书卷正坐于官案后,神色一片惊讶愕然,定定的望向堂门。
三名黑衣蒙面人公然持剑现身,大咧咧的抢入堂内,瞬间便抢到谢邈面前案前,长剑光练如华,已然离谢邈的长须不过一尺,“铮”的一声脆响,三柄剑莫明其妙的被弹开,一丝白芒在烛光中诡异一闪,随即无踪无影。
猎物便在面前,擒住太守谢邈,便能立下首功,剑光蓦然暴涨,三名黑衣人悍然挥剑又一次直取谢邈。
堂外黑暗中光影一闪,一柄剑快如鬼魅,其快如电,在烛光下拉起一道迷幻光影,后发先至,抢在三名黑衣人之前,隔案直刺谢邈咽喉,剑后黑衣人下手狠辣,直接急欲一剑将谢邈毙命。
消失的白芒又一次诡异在烛光中闪现,“铮”的一声响,与剑尖急促相撞,瞬间将长剑崩开,白芒顺势妖诡一扭,竟似活了一般,直接插入剑后黑衣人胸中,一股鲜血蓦然在烛光中惊散飞溅。
三名黑衣人此时已扑到谢邈案前,官案突然翻飞,从案板下面钻出两名男子,一声大吼声中,各自掌中多出一根粗大禅杖,径直扫向黑衣人,禅杖挥舞之下,堂内烛光一齐摇曳欲灭,阴暗中,只听杖剑相撞声,惨叫声频起,待光亮如初时,只剩下一名黑衣人正腾身蹿出堂门。
诡异白芒又一次在烛光中闪现,如一根长长鱼钩,快速向堂外甩了出去,不同于普通鱼钩的是,这次钩回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最先受伤倒地的黑衣人一时未死,呻*着问道:
“帐后高人可肯告知姓氏,否则在下死不瞑目。”
诡异白芒上滴着污黑的血,如一条毒蛇,又一次在烛光下昂起了头,谢邈急叫:“三妹手下留人。”,话音未落,白芒去势如飞,径直钻入受伤黑衣人咽喉,黑衣人双腿一蹬,气绝身亡。
谢道韫身披一件丝绸披风,自帐后现身,面孔上微微泛起一抹绯红,向谢邈盈盈一笑道:
“二哥你说话太慢,此等贼子妖孽留下何用,只有全死光了,二哥才最安全。”
谢邈道:“留下活口,可审一审城中有无其余米教妖孽。”
谢道韫道:“二哥思考谨慎,比大哥的目空一切强太多,要是大哥在,一定会说,全砍了,将这等伧匪小贼一个不留全砍了。”
兄妹二人嬉笑声未落,谢道韫脸色忽变,掌中白芒已如灵蛇般昂起了头,堂中烛光一暗,多了一名身材枯瘦老者,正是天极宗潘师叔,潘师叔雪白长眉一挑,看看四名� 尸地面的黑衣人,出声道:
“米教道友好计谋,若非谢道友早有防范,我等此时已然中计,此地无事,老夫告辞。”
谢道韫待潘师叔消失后,说道:
“天极宗四象阵果然名不虚传,有此阵在,米教修士休想沾了便宜,东衣么弟去京口大哥处通风报信,估计快回会稽了,他办事素来刚愎自用,我要回会稽去瞧着些,两位禅师便留在二哥身边,护你安全。”
天师道大军在日上三竿时鸣金收兵,天师道大营中,卢循气得手足打哆嗦,潜进城去的大部分修士被斩杀后抛尸城下,其中自已寄予厚望的四名弟子死相尤为惨烈,四名弟子和一部分阵亡修士的头被悬挂在城城头上摇晃,用来羞辱天师道的失败。
前后潜进城内的修士中,只有一成人勉力冲破四象阵的束缚,逃出生天,但人人灰脸土脸,关中七道火宗只有宋宗主与两名长老逃回,石氏双魔兄弟只逃回一人,而且断了一根胳膊,几名修士疲惫不堪站在帐中,不知卢循会如何处置他们。
“报仇,本将一定替诸位报仇,城破之日,必将谢邈与郝柏等人千刀万剐,一泄本将心头之恨。”
孙恩缓步进入大帐,令受伤修士出帐医治,劝慰道:
“卢将军莫要性急,首战失利,算不得什么,本教大军已围定吴兴郡,城中晋军死一个便少一个,早晚必须攻克,那时本教大军也磨砺锋利,先取了建康司马元显狗头,然后西灭关中后秦,北伐燕、魏两国,一统天下。”
孙恩的话如同画了一张大饼,令卢循精神一振,天师道以前攻陷过的郡县,要么郡县官吏望风而逃,不降不逃的郡县城墙大多破旧,天师道从未遇到真正敌手,若凭眼下战力,在江南逞逞威风尚可,若想与后秦姚氏、燕国慕容氏、北魏拓跋氏等争雄,则无胜算,一将功成万骨枯,吴兴郡真可是个绝佳的练兵所在。
“师君眼界高明,本将佩服,明日重新调整教众,轮流攻城,慢慢要把谢邈军队耗死。”
同为三吴古城,吴兴郡城战火连天,会稽郡则一片宁静,会稽内史王凝之只下令四城门紧闭,军士盘查进出行人,一未派民夫修筑城墙,准备粮草备战,二未派官兵出城巡逻,防范天师道袭击。
会稽巡城张将军禀请王凝之备粮备战,防范天师道攻城,王凝之道:
“本官乃天师会稽郡‘祭酒’,防范天师道不等于防范本官自已么,本官早已派出‘鬼兵’在通往会稽郡条要道拒守,一有风吹草动,立时便能察知,张将军不必惊慌。”
晋室偏安江南近百余年,朝堂上下崇拜名士风范,喜欢清谈论道,朝中武将一直不得重用,被士族名流们蔑称为粗人武种,王凝之一为当世士族名流,二是官至会稽内史,是张将军得罪不起的人物,既然说不用防范,便只能不做防范。
王凝之曾拜会稽上任“祭酒”为师,粗晓道法,口中所说鬼兵,乃是指符咒变化出的幻术,可不是天师道中的鬼卒。
吴兴郡攻城数天后,会稽郡中除了涌来大量流民外,没有其余重大变化,人们日起而劳,日落而眠,不论歌楼酒馆依然热闹非凡,城中生意最好的醉江楼更是人头晃动,酒肉飘香。
天时已进入腊月,自江南大乱后,在外游学、经商、做工的人都早早赶回会稽郡城,大部分人换上锦衣缓带,在醉江楼中呼朋唤友叙叙旧、清谈一番天下大事,享受着乱世中最后的安谧。
午后阳光清冷明媚,醉江楼忽然来了一名青衫小道士和四名随从,小道士眉青目秀,神色冷傲肃杀,眼珠都不肯向众人多瞅一下,在大堂一处偏僻处坐定,叫了几碗面食,楼中食客心中十分好奇确不敢多看一眼,因为四名随从个个貌相凶恶,个个鼻青眼肿,其中一名竟被扯下半块耳朵,血迹至今未干。